大亓官这才动弹了一下。
小亓官则高高兴兴地凑过来,又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动作间牵扯到伤口,疼得丝丝哈哈。
“大兄,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是误会,不然……哎,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葛兄也没犯什么罪,你怎么就……”
亓官拓坐在席面上,没有说话。
在经历最初的懵逼、震惊、狂喜与后悔后,他超负载的大脑可算是理清了现状,能够进行一些基础的思考活动。
嗯,他现在应该在诸葛仲珺的家里,之前试图杀了他,把他的菜园子打得乱七八糟。
就这样也没被诸葛仲珺杀了,还坐上了他的席子。
甚至还能喝上那人泡的茶,听自家弟弟跟那人唠嗑……
——等等。
他突然回忆起了冤种幼弟之前的话。
若弟弟口中的文士是诸葛仲珺……那他之前说的,温柔善良宽容大方的年轻文士、算命先生,难道就是……?!
亓官拓突然被口中的茶水呛到,低声咳嗽起来。
好在亓官征根本没注意到大兄的状况,依旧在巴拉巴拉说些废话。诸葛琮倒是注意到了,但懒得理睬。
于是亓官拓便得以安静地、木雕一样地试图再度理清状况。
嗯,亓官征说过,他第一次见面就在那人面前大肆释放武气。
这对普通文士来说确实冒犯,但对那人来讲嘛……就亓官征那稀薄武气,估计那人挥挥手就驱散了,不算个什么。
然后他还说了什么来着……啊,对了,说诸葛仲珺用文气给他算命……
嗯?!诸葛仲珺,用文气给他,算命?!
妈的这小子什么鬼运、咳,原来,诸葛仲珺是这样的性格吗?
无来由的,他有些烦躁。
当时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诸葛仲珺可是抓了他全家包括亓官征那小兔崽子,张口闭口就是杀人满门。
怎么遇到到亓官征后,他就摇身一变成为诸葛大善人、还帮人用文气算命了?
他亓官拓在他麾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都没得到这待遇,而亓官征呢?
他又做了什么?!
在过去某段时间,亓官拓拼了命也想要接近诸葛琮。
他曾舍得一身的伤,去换来斩将夺旗的光荣,只为让那人读战报时多看一眼自己的名字。
也曾听闻诸葛琮的主力被大军围困后,带着白马骑兵千里支援,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救他。
他写过信、送过礼物、也曾试图去找主公牵线搭桥,将自己调去诸葛琮直属。
但那人每次都托师湘传信,而不肯亲自见他哪怕一面,传信的内容也每次都是冷冰冰的拒绝。
“可能是我给予的还不够。”
亓官拓这样想。
于是,他加倍地努力,又送去了加倍的礼物和胜利。
一年、两年……
一封封载满热情与敬仰的信件仿佛泥牛入海,再不见回响。
亓官拓逐渐心冷,也逐渐明悟。
也许,高阶文士都是这样,就如同他的顶头上司师湘一样,虽然长着风雅柔和的脸,但内心却是冷酷如同寒冬。
除了胜利以及自己的理想,他们或许什么都不想要。
——是他来得晚了。
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足够锐利的刀,已经不再需要新的剑刃。
……但再锐利的刀,也终有磨损的那一天。
等张朝、崔晖、荀昭和师渤不再能追逐他的脚步为他征伐之时,就是亓官拓的机会了。
“我还可以等。”
亓官拓想着。
那时,他并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那样凄冷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