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卫以洲卫以染的其他类型小说《失温完结文》,由网络作家“徐知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顾孟生和刘子成先进来,看见这场景,顾孟生率先扑上去将人拉住,刘子成在一旁帮忙,这才把卫以染救下来。老陈也过来了,随行的有陈经,还有家里干活的几个男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卫以染这才放松下来,可到底没见过这场景,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顾晓丰和刘子成带头,其他几个男人帮忙把人拉到屋里,锁上门,但屋里的女人还是疯言疯语,拍着门大喊大叫。小瑜也被吓哭了,这会儿陈经正蹲在地上哄。老陈看了,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念叨着:“这都多久没发病了,今天这是怎么了?”看着卫以染。卫以染直摇头,抬手抹了抹眼泪,可胳膊疼的厉害,抬起来就疼,不由嘶哈起来。陈经见状,从兜里掏了点纸递过去,安慰:“擦擦吧~”卫以染略微回过神了,接过纸巾,虚的没力,...
《失温完结文》精彩片段
顾孟生和刘子成先进来,看见这场景,顾孟生率先扑上去将人拉住,刘子成在一旁帮忙,这才把卫以染救下来。
老陈也过来了,随行的有陈经,还有家里干活的几个男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卫以染这才放松下来,可到底没见过这场景,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顾晓丰和刘子成带头,其他几个男人帮忙把人拉到屋里,锁上门,但屋里的女人还是疯言疯语,拍着门大喊大叫。
小瑜也被吓哭了,这会儿陈经正蹲在地上哄。
老陈看了,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念叨着:“这都多久没发病了,今天这是怎么了?”看着卫以染。
卫以染直摇头,抬手抹了抹眼泪,可胳膊疼的厉害,抬起来就疼,不由嘶哈起来。
陈经见状,从兜里掏了点纸递过去,安慰:“擦擦吧~”
卫以染略微回过神了,接过纸巾,虚的没力,轻飘飘说了句:“谢谢你。”
陈经笑着,“没事,云姨就是这样,有时候犯了病就会闹,可能今天你吓着她了~”
卫以染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成为陈经嘴里的“罪魁祸首”,可又想到事情因自己而起,便没反驳。
顾孟生这时候走过来,见她袖子上撕了一块,暴露的雪白肌肤上蓦然几道醒目的红印,把身上的夹克脱下来扔给她,说:“不关你的事,别多想。”
卫以染点头,看了眼陈经,见她沉着脸,便没跟顾孟生搭话。
顾孟生又说:“我这边完事了,走吧,送你回去。”
陈经见状,上去拦着顾孟生,“阿生,我先帮她擦点药吧,我看她胳膊好像被挠了几道血印。”
“不用了,我带她回去再说。”
见顾孟生冷淡,碍于有人在,陈经没再多说话。
卫以染裹着衣服往外走,突然想到小瑜,有些担心,想折回去看看,被顾孟生拦着:“干什么去?”
“我,我想看看小瑜。”卫以染坦白。
顾孟生笑她多管闲事,说:“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了,还有功夫担心别人?被挠了还不怕?”
“可是小瑜——”卫以染还是担心,紧紧皱着眉。
顾孟生说:“她有地方住,放心吧。”
听他这么说,卫以染才宽心,跟着往家里走。
从老陈家回去,徒步也得十分钟。
卫以染在前面走,顾孟生在身后紧紧跟着。
卫以染一路上想着小瑜妈妈,琢磨起她嘴里念叨的那些疯言疯语,一时被留神脚下,险些被绊倒。
顾孟生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拽着,卫以染才没摔倒。
顾孟生皱着眉,冷声训斥:“好好走路。”
卫以染站定身体,这下不敢走神了,可还是好奇小瑜妈妈的事,看着身边的男人,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才鼓起勇气,叫了他一句:“顾孟生。”
顾孟生定了几秒,拽着她继续往前走,直言:“不该问的别问。”
卫以染不管不顾,兀自说:“小瑜妈妈今天说的杉林哥是她什么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答得十分冷淡。
“不可能,你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顾孟生回头看着她,“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多管闲事。”
“什么闲事?她是我好朋友!”卫以染追上去。
“她七岁,你多大?”
“我十九,怎么了?”
“说了别多管闲事,今天的教训还没吃够?”
卫以染不满,定在原地干脆不走了,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漠,小瑜那么可怜的孩子,你不心疼她吗?”
顾孟生反问:“心疼能救她,还是能改变她的现状?”
“可是至少你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顾孟生没吭气,手把人拽着紧跟自己的脚步。
到了家,顾妈妈帮卫以染上了点药,对于这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以后见了小瑜妈妈要小心。
等卫以染洗完脸,走到房间门口时,见顾孟生提膝靠在门框上正抽烟,捂着嘴打算进房。
顾孟生把人拉住,叼着烟,警告她:“以后别去招惹云姨,你要在这儿出了事,我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卫以染啐了口,便进了房间。
可越是这样,卫以染心里越是打鼓,偏想知道事情真相,打算下次去找小瑜的时候再探情况。
小瑜家另一头是死胡同,因此要到小瑜家无论如何都要路过老陈家里。
卫以染过去的时候,顾孟生正开着挖掘机在刨门口大坑里的瓦砾。
虽是深秋,天气不算热了,但他还穿着是第一天见面时那件黑背心,紧紧裹挟在身上,带着白手套,叼着烟,把着挖掘机操纵杆,熟练地操作手里的挡把,一推一送之间,巨大的挖掘机仿若人手一般灵活,轻而易举将坑里的瓦砾刨出来。
阳光从玻璃上刺下来,刺在他身上,汗水浸润下的皮肤油光发亮,颜色呈健康的麦色。他的头发甩着汗,顺着背部坚实紧致的弧线滑进黑色棉质背心里。
卫以染看红了脸,念叨着:身材真好,这实打实练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但她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做,自然不敢惊动顾孟生,趁他忙,从挖掘机背后偷偷绕过去,往小瑜家跑。
顾孟生早从后视镜里看见人了,一开始没理,可见人去了小瑜家方向,立马停了手里的活,跟上去。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卫以染这次不敢轻举妄动,蹑手蹑脚跑过去,趴在门缝往里看,看的正起劲,脚下砰的一声扔来个小石块,吓得她一个哆嗦,赶紧往后撤了几米,转身便看见顾孟生在不远的地方站着,皱着眉,脸色铁青。
卫以染被抓了包,当然想溜,于是假装没看见顾孟生,顺着墙根溜,路过顾孟生身边,被他一只胳膊钳住,按在墙上。
情况不妙,她事先招认:“我就是来找小瑜去山上玩,今天答应带她去拍照。”气势虚的很。
顾孟生捏着烟,在手指尖打了个圈,捻着烟头灭了火,方才说:“你哥说你是个懂事的,我看他眼挺拙?”
“我真的是来找小瑜的!”
“老实交代。”他发令,态度强硬。
“那你先放开我,我就说!”
“你是觉得自己的骗术很高,还是觉得我很好骗?”顾孟生讥笑。
卫以染没辙了,本着打不过就认输的原则,软了声:“我胳膊还疼着呢,你忘了,那么深的印子,好疼~哎哟~”她叫唤起来。
顾孟生一只手锁着她两只胳膊,举过头顶将人钉在墙上,算是提着她的身体了,她脚下挨不着地,踮着脚尖没多久就乏了,于是一个螳螂扫腿朝顾孟生身上使,结果脚尖刚好掠过他的裤腿,愣是没踢到地方。
显然他事先有预料。
她只好继续装疼叫唤,学着小瑜的语气向他卖乖:“真的好疼,哎哟~疼死我了~”
结果顾孟生却伸手过来,屈指在她脑袋上狠狠弹了下,疼得她大叫,骂他:“你干嘛打我,混蛋!好疼!”
谁知他说:“听见了没?疼是这么叫的。”
卫以染乖乖闭了嘴,白吃了个哑巴亏。
顾孟生见人放乖了,松了手,结果卫以染一下子跌下去,膝盖险些折了,疼的又叫唤起来。
顾孟生不再理会,往老陈家走,卫以染跟上去解释:“我真的是来找小瑜的!你相信我!我没有想要给你们添麻烦!”
顾孟生定住脚,气息粗重,问:“你是觉得好玩,还是觉得一个疯子不能把你怎么样?”
卫以染见他动了气,有些怕,没敢吱声。
“我说了,这不是你家,由着你怎么着都行。你觉得一个疯子能有理智吗?万一拿刀把你砍了,你到时候再哭?”
“我——”卫以染静静站着挨训,揪着衣角没说话,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以后做事有点分寸。”他冷声交代,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告诉她:“小瑜平时吃住都在陈叔家里,以后来这儿找她。”
没两天,塘坪又陷入阴沉,大暴雨很快来袭,连着下了几晚。
暴雨把地上的泥几乎翻腾了一遍,村里好几条没铺洋灰的巷子成了泥水河,没法走人,更别提过车了,一大早村长就招呼人修整,顾孟生也被叫去了。
顾爸爸因为腿上落了残疾,力气活干不了,跟着木匠学了几招,平时在家里也总是窝在后院棚房里忙活,做些桌椅板凳营生。
家里就剩下三个闲人。
卫以洲和顾孟林计划上山露营,如今也泡汤了,只好跟卫以染在家里抢电视机遥控。
卫以染没抢赢,本想跟孟舟舟通电话聊聊八卦,可暴雨之下信号断断续续,到下午这会儿电话彻底打不了,只能跟卫以洲看经济频道。
窝了一整天,晚饭时几个人都不饿,没让顾妈妈忙活。
顾妈妈闲不住,怕他们饿,于是便在炉子上烤了点饼和花生,方便随时吃。
逢下雨,天暗的早,六点多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顾孟生穿着雨披回来的时候,卫以染正蹲在门口。因为对经济频道实在不感兴趣,看了半个小时,中间迷糊了会儿,醒了没事做,于是一个人溜达到门口看雨。
卫以染起初没认出人,见来人不打招呼就往里走,拦着问:“你找谁?”
顾孟生脱下雨披,话自然也不用回了。
卫以染笑笑,硬扯了句:“不好意思,没认出来。”
顾孟生也笑笑,没说话,先把湿透了的夹克脱了扔在一边。好在衣服不是纯棉,渗水能力弱,里面穿的基本没湿,脱了束缚,这才舒坦。
卫以染在场,其他衣服要脱也得回去。
顾孟生大步往屋里走,一脚一个大泥印。
卫以染紧随其后,避开泥脚印跟着进去。
这条巷子比起刚刚走过的要宽敞多了,况且一进巷子就有路灯戳着,前路清晰可见,不远处还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们继续走,说话声越来越近,一直蔓延到老陈家门口,声音便是从这里传来的。
老陈家门口悬着一个大灯泡照明,灯下摆了一方小圆桌,桌面上磕了一大堆瓜子皮,地下扔的也满是烟头,四个男人围着桌子正聊的热络。
卫以染一眼看见侧身坐在桌边的男人,指尖夹着烟,胳膊悬垂在膝上,黑色廓形夹克裹挟着他紧实的胸膛。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顾孟生正跟身边人搭腔,锋利的侧颌下方喉结来回滚动,在白赤灯的映射下一清二楚,他抬手将指尖的烟叼在嘴上吸了口,侧颌肌肉紧紧绷着,接着放松,那东西便渡进肺里,很快又被吐出来。
顾孟林先走上去,叫了句“哥”。
顾孟生回头,嘴角扬了扬,便看见顾孟林身后的女孩。他定睛,才看出来人是卫以染。她裹着茶色羊绒衫,里面穿了件白色棉质睡裙,长长的裙摆在风中摇曳,暴露出细嫩如葱段般的小腿。
见有人来,桌上几个男人也站起来,纷纷跟顾孟林打招呼。
卫以染出于礼貌也走上前。
顾孟林先跟她介绍老陈:“这是陈叔。”
老陈她见过,也知道怎么称呼,因而继续之前对他的称呼叫了句“大伯”。
老陈笑呵呵的,脸上褶子横行,嘴都合不拢了,连连应好。
老陈旁边站着一个身形较瘦,个子不太高,长相在当中属最清秀的男人,顾孟林指着他:“这是晓丰哥。”
卫以染叫了句:“晓丰哥好。”
顾晓丰有些不好意思,呆在原地挠着头,清秀的脸上霎时显得局促。
顾孟林又接着介绍另一位,个头不小,身子也是结实的一大块,还不等他开口,那人倒是自来熟,伸手向卫以染自我介绍:“刘子成,你叫我子成哥就行。”
见他伸手,卫以染也伸手过去,客客气气在他指尖轻轻碰了碰,礼貌问候:“子成哥。”
刘子成叼着烟,有些大舌头,绕过来抬胳膊搭在顾孟林肩上,调侃他:“林子,你小子有福气,交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这进了城上了大学就是不一样啊~”
顾孟林也笑,看了眼卫以染说:“子成哥,天黑了你眼也拙了?染染可不是我女朋友,她是小洲妹妹,来玩的。”
“小洲妹妹啊?我说怎么这么漂亮呢~”刘子成撤回胳膊,继续抽自己的烟。
老陈盯着卫以染已经看了半天,得知她的身份,便说:“这细细端详来看,确实跟小洲有点像,眼眉像~”
“诶,嘴巴像~”刘子成说。
顾晓丰也在一边搭话:“都像,人家一个爸妈生的能不像嘛~”
卫以染被他们盯得有些不自在,身子往后挪了挪,挨上那副坚硬的胸膛,浑身被烫了似的轻轻抖了下。
顾孟生察觉,退了几步,与前面的女孩撤开。
老陈瞧出卫以染的不适,适时收回目光,与此同时两个男人也停了话,坐下继续磕起瓜子来,还拉着顾孟林入伙。
顾孟林没坐,本打算再客气几句就走,老陈这时候上来,拉着顾孟林说:“林子,明天陈叔家里请客,你知道的,到时候你一定得来,咱们村你可是第一个高材生~”
顾孟林笑的热情洋溢,迎合老陈的话说:“陈叔,我肯定来~”
老陈又叮嘱:“到时候把小洲也带着,还有这——”指着卫以染。
卫以染自告奋勇介绍自己:“大伯,我叫卫以染,您可以叫我染染。”
“好,染染,到时候也来大伯家里来吃饭~”
卫以染点头,笑着应下着热情邀约,心里暖滋滋的。
可她又不免疑惑,听他们言谈间都管卫以洲叫“小洲”,不难推断出他们跟卫以洲一定相熟,卫以洲下乡的秘密,没准跟他们都有关系?
这样一想,她打算追问,想套点话出来,谁知身后的顾孟生先她一步插了句嘴:“这么晚怎么出来了?”
顾孟林解释:“妈让我带染染去招待所那边洗个澡,小丫头不是生病了嘛,天冷,怕家里洗冻着再感冒了。”
顾孟生没吭声,看着前面站着的女孩,心想,娇气的跟个玻璃娃娃似的,一捏就碎?
卫以染躲开他的目光,拉着顾孟林走,边说:“孟林哥,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洗澡。”
她这话有歧义,但她并未发觉。
刘子成和顾晓丰对视了一眼,跟顾孟林又使眼色又起哄:“林子,别耽误了,赶紧带染染去洗澡~”
“是呀,让染染这么冻着,生病了你管?”
顾孟林也没听出他们话中的深意,客气了几句,带着人往招待所走。
身后几个男人还在聊,刘子成说:“阿生,你家林子真有福气,你看那姑娘,跟那树上刚长出来的苹果似的,娇得很~”
顾晓丰也搭话:“小姑娘都喜欢林子这样的——”噙着烟,掰着手指头数起来,“长得好,有文化,学历高,斯斯文文的,难不成喜欢咱们这些糙老爷们?”
顾孟生没吭声,睃眼盯着消失在黑夜里的两个影子,脑子里猛然闪过刚刚月光下那抹单薄的影子,吸了口烟沉进肺里。
到了招待所,村长老刘已经在等他们了,特地来送钥匙。
夜里凉,他披了件旧呢子外套,款式和花样都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样式,市面上几乎买不到了,他脚上套着双黑色布鞋,没提跟,就这么趿着来的,鞋面上沾了点灰尘,不太干净,他也不在乎。
顾孟林看见招待所门口的人,喊了声:“大伯”。
等走近了卫以染才说:“这是村长,姓刘,你叫大伯。”又打算给老刘介绍卫以染,谁知老刘却先发话,说:“你就是小洲妹妹?叫染染是吧?”
卫以染点头,礼貌叫了句:“大伯。”
老刘叼着旱烟,原本皱成一团的眉毛在看见卫以染这个小姑娘时瞬间舒展了,笑的合不拢嘴,连连说:“不客气,到这儿跟到自己家一样,有啥事随时来找大伯~”
继而拍了拍顾孟林的胳膊说:“林子,这都多久没回来了?学校里这么忙哪?”
顾孟林回:“可不是,忙毕业的事,还要打工赚钱,天天忙的脚不沾地,一秒恨不得掰成十秒用~”
“再忙也得回来看看,你一走就是一年多,你爸妈也没个盼头,老两口天天念叨着你呢~”
“您不念叨我?”顾孟林玩笑。
村长吭哧吭哧跟着笑起来,厚重的嗓音因为烟雾浸润的缘故更加粗糙,似打非打似的拍了下顾孟林,“你小子~”
两人玩笑了会儿,言归正传,正经了不少,“快了,等我博士毕业就回来,到时候天天在家呆着,没准还得三天两头来烦您,您可别嫌弃我~”
老刘呵呵笑着答:“大伯巴不得你天天来,到时候让咱家你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因为顾家父母提前打过招呼,村长也知道他们的来意,因此寒暄完,不等顾孟林发话就给了钥匙,“先在你那儿存着,没准这几天还用呢。”
等老刘走后,卫以染跟着顾孟林进了招待所。
这地方说是招待所,其实跟城里老式小旅馆差不多,卧室带着独立卫生间,里面有马桶,热水器,虽然有些年头,但总体情况还过得去。
顾孟林说这地方原先是招待所,后来要拆,一直也没拆。一共四间房,圈在一个院子里,村里偶尔有外地来的,给点钱便宜住,也算为村里创收。本来想扩大一下,换个名字当个小旅馆,但村上资金一直紧张,这事就耽误了,也没起名字,就沿用了“招待所”这个名字。
考虑到顾孟林在外面等,卫以染进去也不敢过多逗留,十分钟解决,两人回到家的时候也刚十点钟。
顾孟生这边要商量老陈家请客的事,一行人商议完已经十一点多了,等他到家,其他人都睡了,唯独自己房间灯还亮着。
顾孟生没打算进去,直接去了洗澡堂冲澡。可刚脱了背心,才想起来换洗衣服没拿出来,又套上往自己房间里去。
他走到房间门口,敲了声,里面没人应,但听得到人声。他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一连十几下,里头依旧没动静。
因为不想惊动其他人,顾孟生没再敲下去,折回澡堂,扯开腰带打算脱裤子,可衣服又是汗味又是烟味的,白天干活身上从里到外被汗浸了好几遍,他原打算外面穿的不换就不换了,可里头穿的那件现下还隐约犯着潮气,实在没法再穿一天。
思索再三,又去了自己房间敲门,里头依旧没应声。他估摸着里面人应该是睡了,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床上人确实已经睡了,床头摊着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电脑里还在放着电视剧。
他绕过床往柜子边上走,隐约能听见床上的人细密的呼吸,时而深时而浅,伴随音乐起起伏伏。
顾孟生没理会,打算拿了东西就走。可他这衣柜年久失修,开柜门时吱吱扭扭一阵响动,床上人有了动静,他回头看了眼,好在只是翻身。
他尽量控制手上的力道,从柜子里摸了件背心和长裤,但里头穿的藏得深,他摸索了一阵没找着,打开柜门,吱吱扭扭又响起来,这下彻底把床上的人吵醒了。
卫以染迷迷糊糊坐起来,脑子霎时还没清醒,可好梦被扰,任谁也得有脾气,于是不耐烦地蹦了句:“谁呀~”
暴雨在持续一天后彻底终止,天气转晴,爽朗舒适,老陈家干活的人继续上岗。
因为老陈身体缘故,做饭的重担落在陈经身上,她虽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但毕竟这些年一直在外念书,做些家常的饭菜还好,可要做大锅饭,多少也算是力气活,她还是没经验。
宋贤嫂子知道老陈的情况便主动来帮忙,两家沾点亲,她这热心也不算随意施展。
顾妈妈因念及两家关系,也前去帮忙。
这样一来,家里三个饭来张口的闲散人吃饭就成问题。
顾妈妈一开始想着两头跑,可这样折腾身体吃不消,因而顾孟林和卫以洲,卫以染三个便自告奋勇去老陈家“蹭饭”,反正对他们来说只是换个地方,在哪里吃都无所谓。
连着几天暴雨,卫以洲没法上山,自己的事耽误了不少,所以天气刚一放晴,他便和顾孟林上山去了,继续他们的露营计划。
两人一走,家里只剩下卫以染一个闲户。
顾孟生帮村长修路,不在老陈家帮忙,但吃饭还是过来。
宋贤嫂子是村里出了名的热心肠,给村长打了招呼,叫修路的几个男人一起来老陈家吃饭,说什么反正一锅做,多做少做都是做。
午饭之际,顾妈妈给卫以染打了电话,卫以染一个人过来,她到的时候,小瑜正蹲在门口等她。
小瑜远远看见卫以染过来,兴奋地冲她招手,边喊:“染染姐姐!”
卫以染小跑过去。
小瑜朝她身后看了眼,眼里丝丝失落,皱起眉问:“染染姐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小洲哥哥怎么没来?”
卫以染也故意皱起脸,瞪她:“怎么,你不想我来,只想他来啊?”
小瑜扑上去将人抱住,撒娇:“想要染染姐姐来,可是也想让小洲哥哥来~”
“你干嘛老想着他?他去玩了,才不管我们呢~”
“染染姐姐骗人,才不是这样!”小瑜斩钉截铁答道,笑地十分得意,“小洲哥哥和林子哥哥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在做大事,很厉害的大事!”
“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刘大伯说,他们帮村里盖了学校,以后还要帮村里盖好多楼!小洲哥哥盖的学校好漂亮!”
卫以染摸着小瑜的头,看着她朝气蓬勃的笑脸,心里对卫以洲的支持不免也更坚定了!
两人准备进屋之际,顾孟生开着车过来,在惯例停车的空地停下。
汽车一个甩尾,浓黑的尾气喷薄而出,烟雾滚滚,裹着灰尘弥漫在空气中,遮挡住眼前视线。
卫以染忙捂着嘴,怒目圆睁,瞪着顾孟生的车。
小瑜也学她的样子捂着嘴,却在偷笑。
车上下来的除了顾孟生,还有刘子成,顾晓丰,除此之外还有两副生面孔,也是帮忙修路的。
几个男人走到门口,刘子成乐呵呵先上来,噙着烟,敞开胳膊叫小瑜:“小瑜,来,让叔抱抱~”
小瑜笑着往卫以染身后躲。
刘子成过去把人拎出来,打横抱起掂了掂又放在地上,拿下烟,胳膊拄在顾孟生肩头,说:“一年多了怎么也没见长个儿?身上肉都少了,比鸡崽子还轻?是不是老陈不给你吃好的?”
“才不是!”小瑜咧着嘴,“陈大伯让我每天吃一个鸡蛋,他还说我肚子比小猪仔的肚子还大~”
小瑜说完撩起衣服给在场的一群人看。
卫以染见状,一把帮小瑜把衣服拉下来,将那圆鼓鼓的小肚皮盖住,指着训她:“以后不可以随便撩起衣服给别人看,尤其是男人,这样不好,你懂不懂?”
小瑜呆萌地站着,不明所以。
顾孟生笑了,来了句:“就你懂?”
卫以染一听不高兴了,站起来与男人对峙:“我就是懂,怎么了?你要是也懂,就应该闭上眼睛,人家小女孩的身体怎么可以随便看?往大了说是犯罪,往下了说,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不知道吗?”
刘子成识相,笑呵呵应着:“染染说的对,我这就改~”捂紧眼睛往屋里走。
路过的几个男人相继效仿,闷声笑成一堆。
卫以染气的直撅嘴,看着进去的一群人狠狠“哼”了声。
顾孟生吭笑了声,也往里走。
“顾孟生!”卫以染把人叫住,“你等一下。”
顾孟生回头,示意她讲。
谁知卫以染走上前就将人呵斥一通:“麻烦以后你停车的时候注意一点,你知不知道刚刚你的汽车尾气喷了我一脸?”
“傻的毛病没改还是不会改?就非要往那儿站?”
“诶?我站在哪里跟你有关系吗?你怎么就不能看着点?你知不知道这种汽车尾气对环境的影响多大?你没听新闻里说,港城这些年的空气质量在持续下降!要是每个人都能注意,港城现在的环境也不至于这么差!你不注意,以后这片山没准都要被你熏黑了!”
“懂得倒是不少?你每天很闲?还有功夫忧国忧民?”
“这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她振振有词。
顾孟生觉得天真,但也不打算跟小姑娘计较,妥协:“没办法,便宜油烧起来就是这样。”
“那你可以加贵点的油啊?”
顾孟生笑起来,扬了扬下巴,说:“这么不食人间烟火?”
卫以染方才发觉自己刚刚话中的不妥,一时哑然。
顾孟生又问:“该训的训完了,那我进去了?”
“我没有训你,我只是在讲道理。”卫以染咬着嘴,想了想才说:“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停车的时候注意看一下后面,万一出了事——是吧?”
“这话挺上道~”他调笑,进了屋。
刘子成几个先进去,陈经端着饭出来招呼,没看见顾孟生,出去寻,便看见他跟卫以染搭话,心里莫名一紧。虽知道不可能的事,可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种让她不太舒服的关系。
顾孟生刚进去就碰上陈经,贴心帮他准备碗筷,盛了粥。
刘子成不明情况,嘴贱开起玩笑:“小经,你这学上久了看人眼也偏?我们这一大帮男人早早进来等着,结果你只给阿生盛粥,不管我们?”
陈经羞涩一笑,答:“子成哥,你跟谁学的这么油腔滑调?”
“天天跟你家阿生混一起,你说呢?”
你家——这两个音刘子成刻意咬的很重。
陈经连连道“好”,心情愉悦,说:“好吧,你们等着,我这就把粥给你们端来。”
刘子成看着那道高挑纤丽的身影闪进厨房,方才凑近顾孟生,知情人似的问了句:“阿生,你们俩的事什么时候定啊?哥几个可都等着和你的喜酒呢~”
顾孟生没说什么,吃自己的饭,脸上没挂多少表情。
刘子成又说:“如今这公司也开了,小经那边研究生也早毕业了吧?该成家了~”重掌拍在顾孟生肩头。
顾孟生笑,说:“吃你的。”
这时陈经出来了,刘子成见状便没再多话。
卫以染也从门外闪进来,跟小瑜在一起,没上桌,在台阶上坐着,拿了个肉包子吃。
陈经端了一小碗粥出来,拿手拨揽小瑜:“过来,到姐姐这边来,先喝点粥再吃。”
小瑜乖乖走过去,把粥端起来又回到台阶上坐着。
陈经一头雾水,故意娇斥:“小瑜,乖乖过来吃饭。”
小瑜头摇成拨浪鼓,随后仰望卫以染,笑着说:“我想跟染染姐姐坐在这里~”
陈经有些失落,但没表现,反倒走过来,编排小瑜:“小瑜如今交了新朋友,就把我这个姐姐忘了,是吗?”
小瑜急的摇手:“才不是。”低下头,声音小小的,说:“染染姐姐一个人,没人陪她玩,我只是想陪她玩~”
陈经捏着小瑜的脸,夸她:“小瑜长大了,也懂事了,值得表扬。”
卫以染惊诧地看着小瑜,感动的稀里哗啦,心田暖暖的,嘴角不自觉扬成个大弧说:“没事,我才不是一个人,我有很多朋友。”
小瑜似信非信,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真的?”
“对呀,只是我的朋友都在家里,她们没有陪我过来。”
小瑜笑了,随后小脸立马又皱起来,揪着卫以染的裙角,忧伤地问:“染染姐姐,那等你回城里去了,你的朋友们陪着你,你会把小瑜忘记吗?”
“当然不会!”卫以染放下手里的包子,捏着小瑜的脸,“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因为你这么可爱!”
“真的吗?”小瑜激动万分,又问:“那你回去了,还会再回来看我吗?小洲哥哥每年都来,你以后也会跟着来吗?”
看着小瑜期待的目光,卫以染郑重承诺:“当然会来!以后我每年都来,行吗?”
小瑜高兴地拍手叫好,在原地转圈。
顾孟生朝台阶扫了眼,心里无故舒坦。
小瑜拉着卫以染的手,说:“染染姐姐,等会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刨花生,那里种了很多好吃的,你还没去过,在山上。”
“好~”卫以染笑起了,又呆萌地问:“诶?花生为什么是刨?不应该是摘花生吗?”
“可是花生长在地底下,要先刨出来。”小瑜无奈。
卫以染像听了天书似的,不可置信地“啊”了声,问:“花生不长在树上吗?”
旁边一桌子大男人扑哧笑起来。
“花生吃的是根茎,怎么长树上?”顾孟生不可思议,绷着嘴没笑出来。
卫以染回瞪他一眼,继续吃手里的包子。
刘子成笑的最烈,得空朝卫以染喊了句:“喂,染染丫头,那你说苹果长在哪儿?”
“树上。”
“梨呢?”
“也是树上啊。”
“那——”刘子成拍着脑袋想了想,又问:“那绿豆呢?”
卫以染这才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叉着腰走上去理论:“都长在树上,我都知道。”
刘子成依旧敞开笑,桌上其他几个憋着笑,顾孟生没笑,只觉得眼前人笨的反倒有些纯真。
卫以染面子挂不住,反击回去:“那你们知道芒果长在哪里嘛?榴莲长在哪里?还有释迦,菠萝蜜,莲雾,无花果?”
桌上人不吭声。
顾晓丰笑嘻嘻来了句:“丫头,你说的这些我们连听都没听过,都不知道是个啥,哪里知道人家长在哪儿?”
卫以染得意洋洋,“看吧,你们也有不知道的呀,还笑我?”
顾孟生见她扳回一局,嘴角挑个弯,笑了声,继续埋头吃饭。
小瑜听的一头雾水,问:“染染姐姐,这些都是什么呀?”
“都是水果呀,是你们这里没有的水果~”
“你都吃过呀?”
“对呀~”卫以染自得,“以后我也买给你吃!好不好呀?”
小瑜伸出手,“好!那染染姐姐可不能骗人!”
“不信咱们拉勾。”
卫以染伸手过去,两人拉钩盖章,约定见效。
小女孩笑了,仿佛看见熟人似的,怯意一点也没了,一板一眼认真说:“我叫小瑜,姐姐。”
“小瑜?名字真好听。”卫以染抚着小瑜的小脸蛋,反倒贪恋起这肉中带刺的触感来。
小瑜由着她摸,又问:“姐姐,你也来陈大伯家里吃饭吗?”
“对,你呢?”
“我也来他家吃饭。”
“你一个人?怎么没人陪你来?”
卫以染扫了一圈,确定是小瑜一个人。虽说她是在自己村子,可到底只是个六七岁大小的孩子,万一跑丢了怎么办?
她正担心,小瑜却主动拉着她的手,带她往前走了几米,指着老陈家隔壁缩进去一截的大门说:“我家就在这里。”
卫以染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看到一处破旧的木门,又扫了一眼房子的全貌,想起刚刚触碰小瑜脸蛋摸到的薄茧,莫名感觉心酸。
小瑜却笑的天真,说:“姐姐,你还没告诉我叫什么?”
卫以染蹲在地上,告诉她:“我叫卫以染。”
“染染姐姐——”小瑜甜甜喊了一声,“小洲哥哥今天会来吗?”
“应该会来,他和孟林哥上山了,顾妈妈说他们中午会回来。”
小瑜听了这话,扯开衣服外套,费力从里面的衣兜里掏出两块黑白相间的东西,抓着她的手,放进她手心,咧开嘴笑着说:“这是我给小洲哥哥留的巧克力,给染染姐姐你吃一块,剩下一块你能帮我给他吗?”
卫以染拿起巧克力塞进嘴里,立时皱起眉来,本想吐掉,可看着小瑜天真无邪的样子,硬是将那东西咽了下去。
这应该是她吃过的最难吃的巧克力了,或者应该说根本不是巧克力,只是个口感黏腻的劣质糖块,除了过分的甜基本别无他味。
小瑜眼巴巴看着她把这巧克力吃完,忍不住舔起嘴来,推了推她的手,叮嘱她:“染染姐姐,你一定要记着帮我给小洲哥哥哦~”
卫以染晃着手心的巧克力故意勾引小瑜:“你想吃吗?”
小瑜点头,很快又摇头,说:“给小洲哥哥的,小瑜攒了很久,小瑜不能吃。”
卫以染受宠若惊,说:“那你还给我?这么大方?”
“因为小瑜喜欢染染姐姐。”
卫以染一听这话,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袭上心头,拍着胸脯跟小瑜保证:“俗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我吃了你的巧克力,一定帮你转告卫以洲,使命必达!”
小瑜咯咯咯笑起来,卫以染被这笑声感染了,跟着她一起傻笑,也不知笑什么。
一辆黑色的皮卡车掀着灰尘一路开过来,在卫以染和小瑜站的空地旁边停下,打断了二人的笑。
小瑜看见汽车异常高兴,拍着手又蹦又跳,像只撒了欢的小兔子。
卫以染抬手扑腾了几下空中的灰尘,定睛一看,车她熟。
可车里副驾驶下来的女人她不熟。
女人烫了卷发,穿着风衣,牛仔裤,身形高挑纤瘦,不像村里人做派。
卫以染还在思索女人的身份时,顾孟生也从车上下来,紧跟着从皮卡车斗里拎着个红色的行李箱放在地上,才得空看她。
小瑜认识来人,笑着大叫:“小经姐姐,你回来了?”
陈经清冷的面庞看见小瑜时瞬间浮起笑容,走过来抱起小瑜,捏着她的脸蛋,声音一下子细软了不少:“对呀,小瑜,好久不见,你想没想姐姐?”
小瑜斩钉截铁:“当然想!”
陈经斜睨着怀里的小女孩,佯装不满,问:“那小瑜是想姐姐,还是想姐姐给你带的好吃的?”
小瑜眼珠子咕噜一转,“都想!”
陈经捏着怀里小女孩的鼻子,转身跟顾孟生说:“阿生,我包里有巧克力,给小瑜买的,你帮我拿一下。”
她这声“阿生”唤的温柔又亲热。
顾孟生十分配合,熟练地从挂在女人肩头的包里拿出两块巧克力,直接塞给小瑜,在她鼻子刮了一道,“吃吧。”
小瑜像抱着绝世珍宝一般,开心地大咧着嘴。
卫以染看着这宛若“一家三口”似的其乐融融的画面,打算撤走,谁知小瑜却把她叫住:“染染姐姐,我有新的巧克力了,你要吃吗?”
卫以染回头看着小瑜说:“我不吃,都留给你。”说完继续到大石头上坐着晒太阳。
顾孟生提着行李箱,陈经抱着小瑜,三个人绕过她往老陈家走。
可刚走几步,顾孟生突然回过头叫她:“你不进去?”
卫以染摇头。她自然要进去,但不打算和他们同行。
陈经这时候也回过头,注意到卫以染,便问身边的男人:“阿生,你们认识?”
“孟林同学的妹妹,来家里玩。”
陈经点头,表情却耐人寻味,但也没过多理会,抱着小瑜往家走,顾孟生拎着行李箱随行在侧。
老陈这会儿出来了,正忙活搬门口碍事的石凳子,陈经看见了,赶忙放下怀里的人上去帮忙,带着训斥的口吻说:“爸,我都说了不让你搬这些重的,你腰不好,万一出事了怎么办?雇人来做就好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老陈看见女儿笑的合不拢嘴,什么毛病都没了似的,精神瞬间也足了。
顾孟生帮忙把石凳子搬到一边,跟在陈经和老陈身后进了门。
小瑜没进去,折返回去,陪卫以染坐在石头上晒太阳。
顾孟生很快又从老陈家出来,走到停车的地方,从车里搬下来几沓啤酒,进了老陈家,没一会儿又出来了,继续搬东西,反复几次,才将采购的东西搬完。
等搬完东西,最后一次他没走,靠在车门上,从裤兜里掏了根烟衔在嘴上,躬身打火,等烟着了,狠狠吸一口,烟雾沉浸肺腔,继而从鼻腔和嘴唇悉数带出。
这几年他烟瘾更重了。
原来他戒过一段时间,可后来出了那事,又吸上了,再戒就更难了。如今想起来,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迷恋上这东西。
不远处的石头上,卫以染看了全程,小瑜也跟着看。
他们离的很近,间隔也就两三米。可不巧,顾孟生站在上风口,卫以染和小瑜站在下风口,烟雾将将形成便随风飘过来,呛得石头上两人同时咳起来。等咳完,互相看着对方,异口同声笑起来。
顾孟生被这笑声惊动,抬眸扫过来,看见石头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傻笑,没理,扭回头继续抽烟。
两人被呛得没辙,小瑜站起来,叉着腰冲顾孟生喊:“阿生叔,你走远一些,呛到我和染染姐姐了。”
顾孟生捏着烟夹在指尖,走过来,抬手在小瑜头上囫囵了一把,问:“叫我什么?”
“阿生叔。”小瑜顶认真,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
顾孟生一笑,指着旁边的卫以染问:“那她呢?叫她什么?”
“染染姐姐~”小瑜依旧答的认真。
顾孟生不悦地挑眉,吐了句脏的:“都他妈的差了辈了。”
小瑜不明所以,仰头看着卫以染问:“染染姐姐,我叫的不对吗?”
卫以染看了眼顾孟生,忍不住笑起来,坦言:“非常正确,按照城里人的说法,他这年纪本来就能当你叔了。”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年纪?”顾孟生反问卫以染。
卫以染撅着嘴回怼他:“你的年纪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我怎么不能知道?”
“那你说说,我什么年纪?”
“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顾孟生黑着脸,叼着烟又吸了口。
卫以染皱起眉,站在石头上,抬手在顾孟生胳膊上戳了戳,居高临下训斥他:“当着孩子的面可不可以不要吸烟?”
顾孟生被她这话逗笑了,嘴角拉扯着,问她:“当着哪个孩子的面?”
卫以染这才后知后觉,发觉话说的不妥,又补充道:“我是说,当着小孩子的面不可以抽烟,小孩子吸二手烟不好。”
顾孟生却反问:“你吸了就好?”
卫以染瞪眼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我们吸了不好,为什么还非要在我们面前吸?”
顾孟生挑着嘴角,“你也可以离远点,非要傻站在这儿?”
卫以染来劲儿了,跟他理论:“可这地方是我们先来的,你后面来,就应该迁就我们呀~”
“对,阿生叔,你走远一点。”小瑜也不甘示弱。
顾孟生看着眼前两个,一人一副要活吃了他的天真样子,逗她们:“怎么,想以多欺少?”
“诶?你这话怎么说?”卫以染从石头上跳下来,与顾孟生面对面站着,“什么叫以多欺少?我跟小瑜两个人竖着摞起来没你高,横着叠起来没你粗,怎么欺负你?你欺负我们还差不多吧~”
小瑜也跟着从石头上爬下来,站在卫以染身边给她助威:“阿生叔,我要告诉村里所有人,你欺负小孩,你是坏人!”
顾孟生舒服地靠在石头上,掐了烟,扬着头,摆出一副占山为王的得意样子,看着地上站着的两根小矮葱,笑:“知道我是坏人还敢跟我对着干?”
卫以染气鼓鼓撅着嘴,瞪了石头上的男人一眼,拉着小瑜,“走,我们去别的地方,这里让给他,我们不跟他玩。”
小瑜也朝着石头上的男人“哼”了一声,转身跟着卫以染走。
陈经这时候走过来了,她在家里没找到顾孟生,出来寻人,谁知远远看见三个人有说有笑,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自从两人关系断了,顾孟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她笑过了。
陈经还是扬着温柔的笑脸走过来,把小瑜叫住,问:“小瑜这是怎么了?”
小瑜扑上去,指着石头上的男人跟陈经告状:“阿生叔欺负我和染染姐姐~”
陈经看了眼靠在石头上的男人,捏着小瑜的脸蛋笑起来,“那我帮你教训他?”
小瑜高兴地拍手叫好。
等一桌男人饭吃的差不多,宋贤嫂子和顾妈妈在厨房忙活完,这才出来吃饭。
顾妈妈装了一盒菜,几个包子,交代顾孟生:“这是给林子和小洲的,这俩孩子早上说是去山上露营,午饭估计也没吃,你给送去。”
卫以染过来横插一脚:“顾妈妈,我去给他们送,我和小瑜等会吃完要去山上玩,顺便带去。”
顾妈妈便把饭盒交给卫以染。
两人迫不及待要出去玩,小瑜饭没吃完,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半个包子就跟着卫以染上山了。
卫以染和小瑜把饭菜送去,卫以洲和顾孟林这会儿还在忙活搭帐篷,无暇顾及她们,于是两人没呆多久就走了。
小瑜带人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实则不过是河边开垦的一小片地方,紧挨着老陈家的地,老陈帮忙给弄的地方,里面种了花生。
小瑜刨了几株新鲜的给卫以染,又在老陈家地里偷偷摘了桃子。沿山而下,一路上又“偷”了不少,山楂,枣子,还有生核桃,满载而归。
回到家,绕到顾孟生停车的那片地方,把兜里的东西悉数倒出来,打算“分赃”。
她们摘的时候没数,可等分的时候才发现,有的一人一个倒还分得均匀,还有些数量不占优势,你多我少的,小瑜这个小滑头凡事多的都揣给自己,卫以染不依不饶,非要跟小瑜争,俩人玩闹起来,卫以染抓着小瑜拍她屁股,“狠狠”教育起来。
两人默声间歇,墙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低啜声。
卫以染好奇,便踮脚扒在墙上看。
墙是拆迁留下的残次品,最矮的地方只有一米多,正好供她看热闹。
闻声望去,远远看见陈经侧身抹眼泪,夹着哭腔,跟靠在墙根的男人说话:“阿生,你为什么要一直对我这样?”
卫以染抻脖望去,见烟雾袅袅,费力再踮高了些,才看清顾孟生的轮廓。
“我说了,该谈的三年前已经谈完了。”掷地有声,捏着烟走。
陈经扑上去,从背后紧紧拥着男人,伏在他宽厚的背阔肌上,眼泪铺泄,软语:“对不起,阿生~我知道当时是我错了,但我是真的很爱你才会那样做,我不想耽误你~”
“对不起我收下,能放开了吗?”顾孟生沉下脸,咬肌紧绷。
陈经浑身一震,松手,绕到顾孟生面前:“阿生,你要是我,你当初也会这么选择,对吗?你一直理解我的。”
“所以我等你了四年。”
陈经情绪缓和了些,“那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阿生,你知道的,我当时是准备回来的,可我——”
“不管什么原因,断了就是断了,没必要再这样纠缠。”
“你以为我想吗?顾孟生,当初我为什么非要跟你分手?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为什么说放下就放下?我没办法,我不想耽误你,可我也不想放弃自己的前程。我们生在这种地方,想要出人头地不容易,你清楚,我清楚,甚至孟林,他也清楚。当初我拼命苦读,为的就是逃开这地方,有个光明的前途,我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我不过希望在城里扎根,和你一起有个家,仅此而已。”
“所以为了前途搭上清白也无关紧要?我不是没有挽留过你。”
顾孟生面色凝重,狠狠吸了口烟,方才舒坦了些。
其实过了这些年,他早放下了,再提起,也没多大意思,伤春悲秋更不是他的作风。
“当初不是贺年叔突然出事,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念大学,到现在没准早结婚了——”
“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了。”
“可我过不去!阿生,我放不下你,你知道的。”陈经掩面痛哭,“我很后悔,后悔跟你分手,后悔当时怎么那么绝情抛下你,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
“时间长了就放下了。”
陈经眼眶猩红,冰冷的眼泪顺流而下,看着顾孟生,不可思议:“你的心就这么冷?还是只对我这么冷?”
“我早过了心热的年纪了。”顾孟生自嘲笑笑,“现实点,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玩不起。”
“玩?你觉得我是想跟你玩?阿生,我是认真的,你知道我这次回来的目的。我是为了你,我想补偿你,虽然迟到了三年,但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顾孟生只抽烟,没说话。
刚分手那阵子,他还算年轻,成天喝得烂醉,心里那种感觉也说不上是疼,也叫不上名字。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曾经是他的挚爱。
曾经。
曾经是吗?
他甚至有些动摇了。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念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梦想以后一块儿从塘坪这个穷地方走出去,谋个好前程,回来造福村里人。
陈经念书用功,成绩好,但他也不差,两人相互鼓励,相互竞争,相互扶持,最后考到同一所大学。
他们再般配不过了,人人都夸他们是天生一对,他也就默认了,爱着爱着就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再想来,好像那种感觉并不是爱一样,遥远又陌生。
这些年,感情的事他没再想过,可陈经,他现在有些摆不清楚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阿生——”陈经靠过来,“你这样生气,是因为你心里还有我,因为你心里有我,所以你当初受不了我跟你提分手,以至于现在故意冷落我,对吗?”
“自作多情也该有个限度。”
“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心里有我?我们四年异地恋,那么难熬都熬过去了,这三年又算得了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原谅我?”
“四年不算什么,所以该等的我也等了,算对得起你了,今天最后一次,该谈的谈完,以后见了面还是朋友,算是我给你最后的体面。”
“你一点机会都不打算给我,到底是因为我当时甩了你你生气,还是因为你心里有别人了?”
“与你无关,今天就谈到这儿吧,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以后也不必再谈,走吧。”
顾孟生撂了手里的烟,鞋尖踩上去发狠捻着。
卫以染因离得远,两人说话也没听清,偶尔伴着风声传来几句,信息零碎,拼凑不出一个前因后果完整的故事。
小瑜见卫以染一直趴在墙头,便拉着她的裙子好奇询问:“染染姐姐,你在看什么?”
卫以染扭头“嘘”了声,低音:“我在看两口子吵架,等下告诉你,别说话~”
小瑜乖乖不吱声。
卫以染继续回头,可刚一扭头,正好撞上墙那边探过来的男人紧实的胸膛,跌坐在地上。
等看清人,她气的指着人吼:“你过来干嘛不吱声?吓死我了!”
顾孟生拄在墙上,调笑:“你爱好挺广泛,还喜欢听墙根?”
卫以染被抓着小辫子,脸一热,灰溜溜站起来,扑腾了几下身上的灰。
小瑜替她辩解:“阿生叔,我和染染姐姐一直在这里玩,这儿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你干嘛过来?你还骂染染姐姐?”
卫以染也强词夺理:“对啊,谁准你来的?这是我们的地盘,你在别人地盘上谈情说爱,还倒打一耙?”
“你的地盘?你是哪儿人?”
“这是小瑜的地盘,暂时借调给我,怎么了?”卫以染叉着腰,气势汹汹。
“对!我的就是染染姐姐的!”小瑜也叉着腰,气势不小。
顾孟生撑着墙,一个翻身越过来,跟两人对峙,气势上瞬间压倒她们。
两人仰头看着眼前这座巍峨大山似的身影,谁也不敢造次。
小瑜见状,揪着卫以染的裙子,虚音:“染染姐姐,要不还是跑吧?阿生叔力气可大了,陈大伯说他一拳头能打倒一头大黄牛。”
卫以染拍了拍小瑜做安慰,心里怕,气势虚,可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这次暂且放过你,以后要亲热到别的地方去,大庭广众也不害臊!”
话毕,脚底抹油,拉着小瑜一溜烟没影了,只剩下小路上尘土飞扬。
卫以洲和顾孟林第一次露营,没经验,捣鼓了一整天,愣是没把帐篷搭建起来,反复拆装了几次,最后筋疲力竭,眼见太阳下山,气温骤降,只好放弃,拿着东西灰溜溜滚回来了。
一路上,卫子山一连打了十几通电话,卫以洲因疲惫懒得接,可架不住卫子山连环轰炸,最后没办法,才接了电话,却遭到卫子山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卫以染这会儿正跟小瑜在家里看电视,顾妈妈在陈家帮忙做饭,顾爸爸在后院棚房忙活。
卫以洲一回来就叫唤:“染染,你给我出来!”
卫以染不明情况,从客厅探出头:“干嘛?”
卫以洲叉着腰,因跑回来一路没歇,顺了好半天气才说:“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次非要跟我来塘坪是为什么?”
卫以染心一虚,撤回头。
卫以洲进了客厅,不依不饶。
顾孟林在一边劝:“小洲,你好好问,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卫以洲指着沙发上做贼心虚的人,“你还敢不接老卫的电话?他联系不上都打到我这里来了,几十个电话轰炸,谁受得了?”
“别这样,哥~”卫以染趁机卖乖,扯嘴假笑:“我手机忘在家里了~”
“你是手机忘在家里,还是故意不想接?”
“手机在充电,真的忘带了,不信你看。”卫以染往房间走,想逃,可刚到门口就被拦住,只好软了性:“好吧好吧,我就是不想接,爸爸他非要我回去,我还想多玩几天~”
“那你跟老卫好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他恨不得把我拴在家里,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不听话,他就变本加厉来管我!”
卫以洲不太信,斜睨着椅子上的人,“真的只是想多呆几天?”
卫以染点头。
这时候电话响起来,卫以洲接听,那头卫子山嗓音粗重:“卫以洲,你还没到家?赶紧让你妹妹接电话。”
卫以洲不搭话,递手机过去。
卫以染眼球一转,借拿手机的时刻,一个冲刺跑出门,叫喊起来:“小瑜,你后面跟来,我先走了!”
往老陈家跑。
卫以洲挂断电话立即追上去,顾孟林也牵着小瑜往老陈家跑。
卫以染一路不喘,直到飞奔到老陈家门口,撞上刚来吃饭的顾孟生一众男人,这次多了村长老刘。
顾孟生伸手拦,把人拽着问:“跑这么急干什么?”
卫以染累的气虚:“有追兵,不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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