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凯旋那日,天子在城门亲迎,为我和青梅竹马的太子赐婚。
人人都赞我们天作之合,说太子爱我人骨,就连府中宠妾都只是我的替身。后来,东宫那柔弱的孤女成了当朝皇后。
我却是冷宫人人可欺的罪妃。
......
我叫裴昭,是东吴大将军的女儿。
十四岁时,父亲战死沙场,西羌大军压境,连占我朝十三城,都城岌岌可危。
我主动请缨,成了东吴唯一的女将军。
带领三万精兵收复东吴领土。
出征那日,凌储均亲自给我的长枪系上红缨,祈求我平安归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红了眼眶,可爱的紧。
我俯身靠近他的耳侧坚定的告诉他。
“阿均,我定会收复边城,你的江山,由我来守护。”
我用了三年,打的西羌大军狼狈逃窜。
终于在十七岁时收复河山,成了百姓口中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
边境十三城中人人为我立长生碑,说我是拯救东吴的大英雄。
凯旋那日,天子在城门亲迎,百官为我开道,一时间,风光无限荣宠加身。
凌储均当着万民躬身而跪,请求天子赐婚。
他说愿以半生身家为聘,娶我一人。
百姓们都说太子爱我成疾,府中都是我的画像,就连妾室都与我长得八分相似,是对我念而不得的替身。
我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分开的三年里凌储均常与我书信。
厚厚的一叠信里,一字一句都是对我的思念。
成婚当晚,凌储均挑开红盖头,眉眼含笑。
我问他:“京城遍地皆是贵女,为何偏偏看上了我这个…粗俗女子?”
凌储均近乎痴迷地看着我:“十二岁的你在宴会上驯服了烈马,惊艳绝伦,那时我就想,这样的女子该是属于我。”
他说我是他少年的执念,娶我是他唯一所求。
当夜,他极尽温柔地对待我。
醒时天微亮,我躺在他怀里轻抚过他的眉目。
他困倦地揽住我的手,小声嘟囔着说:“别闹舒儿。”
我愣住问他:“阿均,舒儿是谁?”
他惊醒,亲吻我的脸颊,说我听岔了,又拉着我胡作非为。
我许是未清醒吧。
我想。
此后的日日。
我看兵法时他就在一旁沏茶。
我练功时他就在一旁欣赏。
就连描眉时,他都未曾假手于她人。
他说他最喜欢我舞剑,明艳而张扬,便是素簪挽发,未施粉黛,也远胜朝阳。
自此,我舞剑的时日远远甚过刀戟。
我想大概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天作之合。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过着郎情妾意的日子。
直到听闻东宫一名名唤“晏舒”的妾室病染于榻。
他沏茶的手浅浅地一晃,眉眼间都染上了一丝焦急和慌乱:“昭昭,我尚有些政务急需处理,待回来后再陪你下棋。”
我面色平静地应下,似乎与往日的我没什么区别。
但他急促的脚步声瞬间消失时,我还是攥紧了手里的书本。
“晏舒。”
我想我应该记住她的名字。
月落日升,他一夜都未归来。
我命人归置好面前冰凉的棋子,独自坐在庭院里。
他急匆匆赶来,脱下大氅,披在我的肩上:“昭昭,天凉得紧,你该仔细着身子。”
大氅上淡淡的脂粉香萦绕在鼻间,我褪下大氅,握住发凉的手,说道:“我日日习武,身子骨康健,她如何了?”
他嘴角勾起,语气不自觉带着一丝宠溺:“她啊好得很,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胡乱寻个见我的由头。”
怕我多想,他将我拥入怀里,说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人,叫我别误会,若我介意,院里的妾室,他大可遣散。
但他未料到我会应下,愣了许久,抿起唇角小心翼翼地开口:“舒儿孤身一人,身子孱弱,离了我,怕是难以存活,可否留她一人?”
从前,除了我,他何曾在意过别人。
想来她大抵的不同的。
我退离出温热的怀抱,扬起客气疏离的笑脸:“臣妾自是听太子殿下的。”
母亲说,凌储均身为储君,日后定会有万千美人环绕,叮嘱我切莫只将他当作夫君。
彼时的我对他何其自信,只是如今似乎都成了一场笑话。
那日之后,所有人都说凌储均当真是爱极了我。
身为一国储君,却为我一人遣散了所有妾室,是千百年来都难得的深情种。
明明是昭告世人的宠爱,我却未觉半分欢喜。
为发泄心中的郁气,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偏静的院落。
但万没想到,在这里,我遇见了晏舒。
她一袭白衣,持书倚坐在院中的秋千上。
见到我时,她一时不慎跌落在地上,未起身,盯着我看了好半晌:“妾与娘娘生得可真像。”
我上前扶起她的身子,粗茧的虎口触到一片细腻,只觉眼前人果真是娇软柔弱,惹人怜惜得紧。
待回了屋,她坐在榻上,小声泣咽,泪珠顺着脸颊而落:“殿下第一次见到我时说我生得极好,如今想来原是因为娘娘。”
我未说一句话,只低下头去浅酌杯中的贡茶,以此来遮掩微红的眼眶。
一个明艳张扬,一个娇怯软糯。
我清楚的知道,她与我完全不同,从不是我的替身。
“你,可还有相识的亲友?”
我攥紧了杯沿,控制住慌乱的心跳,冷静地询问。
这一刻我卑劣极了,我只想将她送走。
“我父母双亡,倒是有在世的亲姊,只是她恐不愿见我。”
她咬住下唇,抬眼凝望着我,眸里隐隐藏着一丝...恨意。
我不明所以,她怎会无端对我有恨意?我很清楚,今日之前,我从未见过她。
还没等我问明原由,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他仓惶地推门而入,连往日里平整的衣衫都有了褶皱。
“舒儿,可是受惊了?吾明儿让人换个牢固的绳索。”
他抓握住晏舒的双臂,双目担忧地流连在她的身上,未曾看我一眼。
我的心攥得生疼,含在嘴里的茶又哭又涩。
晏舒撇开他的手,起身后撤,长睫微敛:“想必殿下是听闻娘娘在此,才追随而来罢。”
凌储均猛然回头,对上我的目光:“昭昭...怎得突然来此?”
我放下杯盏,反问:“殿下以为呢?”
“娘娘是来看望妾身的。”
晏舒接了话,抬眸望着凌储均,颤着音说道:“殿下平日里赐予妾的宠爱,都是因为妾这张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