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
鸡叫三遍时,阿强开始说胡话。他攥着被角喊“大哥”,又说“桥要塌了”。我打湿帕子给他擦汗,发现枕下压着串褪色的平安符——是去年铁蛋被枣核卡住时,李二嫂偷偷塞在门缝里的。
破晓时分,王瘸子带着郎中撞开门。老郎中搭了脉,摇头时白须跟着颤:“准备后事吧。”
阿强醒时正是黄昏。夕阳透过窗棂,在他脸上割出细碎的金纹。他眼睛亮得吓人,竟能自己坐起来:“春桃,我想喝粥。”
灶上煨着新熬的小米粥,浮着层金黄的米油。他喝得急,呛出几点在青布衫上,忙用袖子去擦:“可惜了衣裳...”
“阿强。”我忽然按住他的手,“后山的梨子,我今早去看了。”他手指一颤,瓷勺磕在碗沿,清脆的一声。
二十年前,相公也是这样走的。咳了半夜的血,天亮时说要吃梨膏糖。等我从镇上回来,他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化完的糖。
阿强忽然笑起来。他伸手够到床头木匣,取出个蓝布包。层层打开,是支褪色的银簪——我嫁过来那日,相公亲手给我戴上的,后来典当换了药钱。
“那年去城里扛活,在当铺瞧见的。”他指尖摩挲着簪头的梅花,“掌柜的说,这花样少见,是清水镇张银匠打的...”
窗外传来细碎的响动。我掀帘一看,门槛外堆着新摘的野山梨,还沾着晨露。李二嫂的红头巾在竹林边一闪而过。
阿强走得很安静。那日茶馆来了许多生面孔,说是邻村来吃茶的,却个个揣着鸡蛋红糖。赵铁匠蹲在檐下补瓦,榔头声敲得人心慌。
最后一口气时,他忽然攥紧我的手:“梨树...别砍。”我想点头,却发现脖子僵得像生了锈。大娃突然扑到床前,举着刚编好的草蚂蚱:“爹你看!这次有六条腿!”
阿强嘴角动了动,目光落向窗外的山梁。秋阳正好,漫山黄栌红得像火烧,那株野山梨却仍倔强地绿着。他眼底的光渐渐暗下去,最后凝成个温柔的笑。
下葬那日,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