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逼近了我,足尖相碰,气息相闻,“没有解药,李清清就会死的,所以你也别太怪申奕颂了,他也是为了他的妻儿。
不过他给你穿上嫁衣,亲手送到我床上,却没告诉你,的确是不太人道。”
“不会……”我失了魂一般,视线垂到地面,喃喃自语着,花轿里的毒香后劲很大,我的头晕晕沉沉,四肢也绵软无力,我想往后退,可后面就是床,退无可退。
仿佛昨天申奕颂才在我耳边对我说: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一生一世都不许逃。
仿佛他昨天还满眼温情的抱着我,告诉我,直到那天……我才开始明白,少的东西,在你这里……“不会的……”念九,不管你走过的路是黑是白,我都待你如一……“不会的!”
我不愿意再想下去,可是此时此刻头已经完全不听从我使唤,不停地回想申奕颂,关于他的点点滴滴,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待与夜愧交换了解药,世上纷扰,再与我们无关……找不找回记忆已经不重要,不管作为剑客还是作为王爷,我都只有你……跟我成亲,做我的王妃。
我闭上眼睛,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在皮肉里,割出血来。
原来,申奕颂给我的一切,不过是和李清清商量好做的一场戏。
一如那夜他看着我受刑,他从来没有变过,看我只身跌入情网不能自拔,将我如困兽般玩弄于鼓掌,对我,他只不过是变本加厉而已。
恨,是恨,充斥在我体内,野火燎原般席卷了我全身,同时让我瞬间清醒。
是我傻,从一开始,申奕颂就明明白白的告诉过我,李清清是他的底线,我敢触碰,他不惜对我用刑,众目睽睽下的板子,隆冬深夜的凉水,甚至是逼在胸前的剑……所以从李清清中毒的那一天开始,申奕颂就开始骗我,骗得我像一个畜生被随意买卖!
而我,竟然会傻到信了他。
我怎么就傻到信了他呢?
一股血涌上头,我完全失去了理智,“我要见申奕颂!”
我要当面质问他,他当我不是人没有感情么,我是为救他命才自投罗网的,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就这样把我丢回来,他的良心都不会不安么?
他都没有想过如果他想起我,会作何感受么……踉跄着跑出两步的我被云桑拦了回来,“你不要拦我!”
我发了疯似的喊着,“申奕颂!
我要杀了你!”
发冠跌坠在地上,发凌乱在我眼前,红珊瑚花钿,赤金琉璃对钗散落一地,他曾亲手为我戴上,多么讽刺!
我抬眼紧盯着门,恨不得立刻化身厉鬼飞出去。
云桑的手死死锢住我,我奋力逃也逃不脱,“让我杀了他!
你放开我……你让我杀了他……”哭喊,癫狂,挣扎,徒劳,我的怒喊变成了祈求,“求你放我去……”双腿一软,我跪在了地上。
“申奕颂……我恨你……”云桑一下子把我提起来,双手紧扣我的肩,逼迫我冷静下来,“恨也好,别的也罢,不要在我这里想别的男人了。
杨雁沉。”
他的语气,是威胁。
我仰脸对上他的眼睛,微红,带着些许迷离。
“他把你打扮的真好,你在夜傀可不是这样的。”
云桑的手划过我的眉梢,又落在我的嘴唇,肩头……他猛地一推,猝不及防,我侧身摔在榻上,正要爬起便被云桑俯身死死压住。
“我们不该辜负申奕颂的美意,对不对?”
我愤怒地挣扎,“你干什么!
放开我!”
云桑一手摁住我两只乱动的手,另一只手强迫着我的脸直视着他,他笑着问我,“我不是申奕颂,你连看也不想看我?
杨雁沉……你看着我!”
我的左手被压制,右手一点也使不上力,不由想到,我的右手的伤,也是拜申奕颂所赐。
“云桑!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住手!”
裂帛声刺耳,嫁衣碎在云桑手里,扔出去连绵一地,像一瘫血,而我周身渐渐一无所有。
“你放开我!”
我含泪挣扎,气力渐渐被磨光,却迎来了他加倍的愤怒,“我不是他,不会放开你。”
言语如箭,会心一击,我的泪不听使唤,从眼角滑下去,云桑的眼里有苦痛在挣扎,却隐忍不发,突然涌上一股狠劲掩盖所有。
是狂风暴雨,是烈焰焚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只能强忍着,承受这份云桑的狠戾,申奕颂的……美意。
火烧了一夜,回忆随风归无,流干了此生的泪,我像失了魂,成了一把毫无生息的灰烬,双眼空洞的望着绣花床幔,无尽的金线刺绣海棠连绵开来,像我无尽的恨意。
腰间,云桑的手动了一下,接着,颈间传来他醒过来的细微声音。
“那么累都睡不着么?”
云桑在我耳边问,也许是清早,万物清凉,他的声音也柔和的多。
身上压来的突如其来的重量把我拉回现实,云桑低头看我,打量我毫无波动的眼。
申奕颂也这样在我耳边说过话,我苦笑起来,但是这笑只在心里,脸上的皮肉已经麻木了似的,做不出一点表情。
这就是申奕颂给我的么?
我滚出他的生活,他救活他的妻儿,让我岁岁年年日日夜夜付出信他的代价……我依旧睁着眼,云桑的所有动作我都不在反抗,我麻木着,是一叶落魄的不能再落魄的扁舟,任由风浪将它跌宕起伏,浸透,击碎。
申奕颂给的一切,我杨雁沉,照单全收。
我又笑了,这次笑出了眼泪。
云桑停了下来,他还和我在一起,意识却抽离,冷漠的眼里隐隐有痛苦作祟,他问我,“有这么难过?”
我毫无动静,像一个死物。
云桑的手指在我脸上婆娑,划去了我的眼泪,良久,吐出一句:“那我杀了他。”
我的眼珠转动了,一个翻身跨坐在云桑身上,俯身吻住他的唇,缠绵缱眷,他跌入我的温情里,理智逐渐死去,防线条条崩塌,我像蛇一般流转着,眼却紧盯着他,待他意乱情迷,我眸光一冷,背手握着的鎏金云纹长簪瞬间刺进了他的身体。
云桑的喉咙因突如其来的剧痛发出微弱的声音,战栗着,倒抽凉气,他惊愕的看着我,难以置信。
他一点点低下头,看到了我握着金簪的血手,千真万确。
再抬眼看我,眼中是肝肠寸断的绝望。
我抢走了云桑的玉佩,外面的人看到这个就不会再拦我出临水楼了。
我沉默着把衣服捡起来穿在身上,语气平静而决绝,“杀他,我要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