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路今野一把将我抱起,神情阴沉。
「医务室在哪儿?」
他走的极快,烈风刮落一片汗液。
夏夏被老师牵着,一路跟着。
我埋进他怀中,听见汹涌心跳,眼眶逐渐湿润。
一瞬间,竟觉得无比温暖,炙热,安全。
两个世界,三十四年光阴,第一次没有被抛弃。
第一次,感受到家是温暖的具体。
医生检查一番后说我低血糖犯了。
夏夏扑在床边,哽咽道:「对不起妈妈,我不该要那个小熊。」
我摸摸她的头,温柔安慰,余光扫过病房中另一个人。
男人双手环抱,站在窗前,脸上覆盖着一层连绵雾霭,令人不寒而栗。
路今野三言两语将夏夏哄出门后,径直到床边,神色薄寒。
我不自觉抓紧床单,咽了咽口水:「我不是故意拖你后腿……」
「那个野男人就是这样照顾你的?」
我一脸惊愕。
路今野目光深谙:「严重贫血,营养不良,你费尽心思消失五年就为把自己折磨成如今这幅样子?」
他裹挟着怒意,好似向来死气沉沉的湖面一朝杂糅,湖光破碎。
我忍不住伸手,路今野及时抽离:「我不会关心一个打定主意要离开的人,我只是怕夏夏担心你,你消失五年,她念你五年。知道你身体不好,她会伤心。」
「我知道……」
我低声道,路今野恢复往常矜贵,背影无比洒脱。
「路今野!」
他停下步子,没回头。
我踟蹰片刻:「家里的卧室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张结婚照,你为什么……」
没等我说完,男人拉开房门,扬长而去。
待我平静过后,回想这句问话,发觉言过。
我本就是要走的人,不该再起妄念。
路今野没有再出现,夏夏陪我输液,她怕我不高兴,一直在旁边逗我高兴。
看着她小心翼翼,不安的模样,我犹为不忍:「夏夏,妈妈真的没事,妈妈很高兴能来参加运动会。」
她抬起两只水葡萄的眼睛,眼中泪光浮动,埋进我怀中,闷闷道:「妈妈,我害怕。」
「夏夏怕什么?」
「怕妈妈不高兴,怕妈妈又不要夏夏了。妈妈,你不要再走好不好,不要再丢下宝宝和爸爸好不好?」
我只能抱紧她。
我的孩子,无论妈妈将来变成天涯海角的一株小花,还是一阵随波逐流的清风。
请记得,妈妈一直爱你。
夏夏许是意识到了,不再追问。
今早离家时尚且喜气洋洋,上车后,路今野坐到前座,夏夏则钻入我的怀中。
无人说话,沉默不语。
直到夏夏的老师把第二名的奖品送了过来。
夏夏接过那只硕大的大河马,憋嘴道:「爸爸,我不是说想要草莓熊吗?怎么变成河马了?」
玩偶的头对着我,两个方方正正的牙齿尤为滑稽。
我抬眸,看向后视镜中沉默不语的路今野,他刚好看过来。
如此,眸光相撞,皆一愣,相继错开。
多年前,我怀着夏夏,和路今野去商场逛街。
身价百亿的总裁花了一百多个币终于从娃娃机里抓出一个小河马。
我对那个小河马爱不释手,回家路上,某人问:「就那么喜欢?」
在现实世界住院时,和我同病房的小姑娘的病床边每天都围着好多人,病房里堆满礼物和玩偶。
有一次,她将一只河马送给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最不喜欢的玩偶。
我告诉路今野:「我就像这只河马,无人问津。」
他轻嗤:「周小姐,这只河马可是我折腾一上午出来的。你现在怀着孩子,全家上下对你嘘寒问暖,无人问津不是河马,更不是你,是我。」
我看向车窗外倒退的夏日傍晚风景,抱紧怀中硕大的河马,抱紧生命最后的温暖。
夜幕低垂。
夏夏体谅我刚刚痊愈,要当一次小大人。
独立洗澡洗漱,还帮我放了热水,敷了面膜。
躺上床,我从书柜里抽出一半故事书,给她讲故事。
讲到主人公在成长道路上遇到抛弃自己的母亲时,开始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