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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锦怜花谢意馨君南夕

落雨秋寒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不嘛不嘛,瀚儿想去,姐姐,带瀚儿一起去吧”谢觅瀚抱住谢意馨的大腿,仰着小脸,眨巴着眼睛撒娇。自打上回谢意馨对他表示过亲近之后,这小家伙就很粘她,每天都迈着小短腿来春暖阁找姐姐玩儿。因为之前姐弟俩一向不怎么亲近,一开始小家伙还能装乖,几天后,孩子天性显露无遗,很是活泼。一个有意放纵,一个满心孺慕,倒也相得益彰。“胡闹,你大姐出门是有正紧事要办,你跟着不方便。”文氏轻斥。先前,她开口问祖父祖母要她娘亲的嫁妆,他们应了。既然祖母把她娘的嫁妆都给回了她,她总得打理起来才是。她看了看,除了库房的那些登记造册的物什之外,还有有好几个庄子和铺子。她也该把这些理一理,做到心中有数才是。于是请示过祖母后,便有了此行。而此事恰巧被谢觅瀚小家伙知道了,...

主角:谢意馨君南夕   更新:2025-03-07 17: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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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意馨君南夕的其他类型小说《似锦怜花谢意馨君南夕》,由网络作家“落雨秋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不嘛不嘛,瀚儿想去,姐姐,带瀚儿一起去吧”谢觅瀚抱住谢意馨的大腿,仰着小脸,眨巴着眼睛撒娇。自打上回谢意馨对他表示过亲近之后,这小家伙就很粘她,每天都迈着小短腿来春暖阁找姐姐玩儿。因为之前姐弟俩一向不怎么亲近,一开始小家伙还能装乖,几天后,孩子天性显露无遗,很是活泼。一个有意放纵,一个满心孺慕,倒也相得益彰。“胡闹,你大姐出门是有正紧事要办,你跟着不方便。”文氏轻斥。先前,她开口问祖父祖母要她娘亲的嫁妆,他们应了。既然祖母把她娘的嫁妆都给回了她,她总得打理起来才是。她看了看,除了库房的那些登记造册的物什之外,还有有好几个庄子和铺子。她也该把这些理一理,做到心中有数才是。于是请示过祖母后,便有了此行。而此事恰巧被谢觅瀚小家伙知道了,...

《似锦怜花谢意馨君南夕》精彩片段


“不嘛不嘛,瀚儿想去,姐姐,带瀚儿一起去吧”谢觅瀚抱住谢意馨的大腿,仰着小脸,眨巴着眼睛撒娇。

自打上回谢意馨对他表示过亲近之后,这小家伙就很粘她,每天都迈着小短腿来春暖阁找姐姐玩儿。因为之前姐弟俩一向不怎么亲近,一开始小家伙还能装乖,几天后,孩子天性显露无遗,很是活泼。

一个有意放纵,一个满心孺慕,倒也相得益彰。

“胡闹,你大姐出门是有正紧事要办,你跟着不方便。”文氏轻斥。

先前,她开口问祖父祖母要她娘亲的嫁妆,他们应了。

既然祖母把她娘的嫁妆都给回了她,她总得打理起来才是。她看了看,除了库房的那些登记造册的物什之外,还有有好几个庄子和铺子。她也该把这些理一理,做到心中有数才是。

于是请示过祖母后,便有了此行。而此事恰巧被谢觅瀚小家伙知道了,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

长期被拘在府中的孩子,对外面没有不向往的。而谢意馨深思过后,也决定带他出去看看。

不出意外的话,谢家必将由他来扛起这份责任。多带出去见识见识也好,圣人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天来,谢意馨也不是一味地纵着他玩儿。她制作了很多卡片来教他认字,认字认得好的时候还会给他讲一些小故事。

这些方法都是殷慈墨那个女人用过的,她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全是因为上一世,这般的育儿方法被编辑成书,京城好一点的世家人手一册。这些书曾为殷慈墨添加了不少的资本,为她消除了不少反对她的世家的异议。

虽然她对殷慈墨没好感,不可否认,她很会教孩子,小世子被她教得早慧又聪明。不怪当初朱聪毓一直对自己的孩子横挑鼻子竖挑眼,有那么一个优秀的榜样对比着,寻常的孩子又如何得及得上?

可是他不明白,小世子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孩子。谢意馨冷笑,难不成姓朱的还敢肖想姓殷的给他生个孩子不成?也不知道殷慈墨去哪请的高人做幕僚,解决问题的方法总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有些还简单实用。

文氏的轻斥将谢意馨飘远的心思拉了回来,只见小家伙扁着嘴,委屈地站在那儿,“那,那好吧,瀚儿听话——”

“母亲,让他跟着去吧。男孩子,不能总像女孩子一般拘在后院,您说是吗?”

此话一出,小家伙原本没精神的眼睛便是一亮,双手更是抱紧了他大姐的大腿,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娘亲。

文氏满脸为难,儿子太小,再说他们出门没个大人跟着,她实在是不放心。

谢意馨也是当过娘的,自然明白她的顾忌,“母亲,出门的人你来安排就是。您就放心吧,我们只在宣武区走走,我们申时左右就回来。”宣武区那边是治安最好的街区了。

文氏看了继女和亲儿一眼,终于无奈地摇摇头,“你们祖母太宠着你俩了,今天你们可要快去快回,仔细别玩过头时间了。”

这意思便是同意了,小家伙听出来了,欢呼一声,转过去讨好地抱着文氏地大腿,“娘,瀚儿会记得给你带糖葫芦回来的。”

文氏笑着轻点他的额头,“小馋猫,你们快点回来娘就阿弥陀佛。好了,娘去给你们准备马车。”

没一会,马车便准备妥当,在文氏的目送下,两人登上马车。

“大嫂,你也太纵着孩子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想出门就出门呢。”匆匆而来的管氏,看着出了门的姐弟,又想起至今还在家里闹腾的女儿,明显不太高兴地说道。

文氏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有什么办法,你有办法你和他们祖母说去?”

管氏一噎,“他祖母也是,那么大的一笔嫁妆,说给就给了,也不怕被个半大的孩子折腾光。”说起这个,她便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那是人家母亲的嫁妆,便真是折腾光,也不干你我的事。”说完这句,文氏弹弹衣袖,准备走人。她一当家主母,事儿多了去了,可没那功夫和她闲磕牙,“我院子里还有点事,二弟妹自便吧。”

看着文氏离开的背影,管氏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心里呸了一声,才扭着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厢,谢意馨姐弟俩人出了门,马车一路朝最热闹的宣武区驶去,她有两家铺子恰好就坐落在此处。

路过大星胡同时,马车一颠,谢意馨止不住地身前倾,忙把谢觅瀚抱住,防着他被磕着,然后马车就停了下来。

谢意馨眉头微皱,看了春雪一眼。

春雪会意,掀开了帘子,“前面怎么回事?”

“回大小姐,前面几辆马车堵住了胡同,过不去了暂时。”赶车的车把式回道。

“绕回头不行吗?”春雪问。

“绕回头,恐怕要耽搁不少时间。”车把式很为难。

“发生了什么事?”谢意馨在马车内沉声问了一句。

早有小厮在马车一停的当下钻前面去了,打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就立即赶回来禀告。

“回大小姐话,前面是殷家的马车。”

“殷家?”谢意馨神色一凛。

“是,据说——”

原来,巳时二刻左右,一蒙面人打马从大星胡同疾驰而过。本来是极小的一件事,不料在经过一老者的时候,老者却突然倒地不起了,而且浑身抽搐。而蒙面上却未发现般置之不顾。恰巧殷家的马车经过发现,便将人拦了下来。

“小姐,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疏通。我们需要调头吗?”

“不必。”谢意馨摇了摇头,“春雪,你派个人上前问一下殷家那边是否需要帮忙。”他们坐的马车有谢家的标志,普通百姓不太懂,但明眼人懂。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问也不问地离开,太说不过去。

她此刻代表的不仅仅是她本人,还代表了谢家。

那厢,蒙面人被拦下,却只是扯了腰间的钱袋扔下就想走,结果仍被阻拦。

旁观的人都用指责的眼神看向蒙面人。

蒙面人眉头皱起,脸色不豫,“这些银子足够他看病了,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且慢!”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却是殷慈墨亲自下了马车,只见她脸上挂着一张雪白的面纱,半透明的面纱让她精致的脸蛋若隐若现,“这位老人正病危,小姐于情于理都该等他诊治过后再走。”

“我没撞到他。”言下之意便是她还愿意给银钱,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殷慈墨微微一笑,“我信,撞伤不是这样的,这位老者明显是患了癫痫。不过他却是因为受到惊吓才会突然发作的,你方才打马过来——”

蒙面人挑眉冷冷地看向她。

殷慈墨不惧她的冷眼,继续笑着说道,“你也不想此事扩大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吧?而且大夫也快到了,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

蒙面人打量了她一番,不知看到什么,一怔,“你是殷家人?”

“正是。”殷慈墨含笑应道。

“想不到殷崇亦那老家伙还能生出你这么个女儿。”说完那人牵着马倚在一旁的墙边,闭目养神。

此举算是默认了殷慈墨的做法。

没多久殷家的一位小厮拽着一位气喘吁吁的大夫回来了,将人带到老头那开始诊治。

与此同时,一位丫环上前低声说了两句,殷慈墨听完讶异地看向谢意馨所在之处。

殷家请来的大夫医术不错,没一会那老头便没事了。

蒙面人一看没她什么事了,便跨上马,走了,临走前还看了殷慈墨一眼,“我记住你了。”

殷慈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含笑,眼神幽深。

“小姐,你为何要帮那人?”殷慈墨的贴身丫环小声地问。按她说,那人想走就走呗,有了对比,正好可以彰显自家小姐的气度以及美好的品德。

殷慈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答。

那丫环被她看了一眼,心一凉,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心中暗骂自己一句,然后低下头恭顺地跟着主子。

老头醒后,亲自过来道谢,老人的脸色惨白,虎目却暗含精光。道了谢,问明了身份,也不多说别的,慢悠悠地走了。

谢意馨掀开一边的帘子,看着打马而去的蒙面女子若有所思。

京城十大阀门家族之一的温家,上一代的家主是女的那家,能力出众或功名在身的温家子女,所着衣物都会绣上独特的兰花做为标记。

刚才那人的袖口绣了一朵雅致的兰花,墨蓝的枝叶绣在天青色的衣裳上并不显眼,若非她眼尖,都注意不到呢。墨兰,在温家的地位尊崇无比。

温家的女子,出息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她们德妇容功皆拿得出手,特别在管理内宅方面,很是出色。而且那些世家阀门或者一些能力出众的家族,俱很乐意求娶温家女子作当家主母。娶了温家女子的家族,后宅都很和睦。

至此,温家女子堪称世人典范,世人皆以娶温家女子为荣。

温家是中正派,他们只忠于皇帝,从不搞倾轧,因此温家历经三任帝皇,仍然是圣眷浓厚。亦是各皇子着重想争取的势力之一。

上一辈子,她不知道为何温家一直对殷慈墨另眼相看。

想来,殷慈墨便是此时走入温家的眼中的吧。所以才会有后来向当今推荐殷慈墨为女官之事。

温家的话很有份量,当今在传召考教了她的才学之后,授予四品女官之职。

这是一个很高的起点,而且因为常伴帝侧,很是殊荣。

上一世,正因为她得到了这个机会,常伴帝侧,她的消息比别人来得灵通,对圣心更是揣摸到了几分,许多事情都能顺意而为。才会令谢家的境况越发艰难。

在昌国有女官,当初太祖君无威打下大昌江山之时,曾得到过不少巾帼须眉的支持。更有一回太祖受困咸阳,危急之际,正是一群娘子军不顾性命将他救出。逃出生天之际,这群娘子军十不存一,太祖深受撼动。正因为如此,大昌王朝并不避讳女子做官。而且女官的地位不低,只是女官的甄选十分严格,品性才华缺一不可,因此数量稀少。

如今大昌皇朝的女官也仅有两位,都是出自温家。而殷慈墨更是继温家之后的第一位外姓女官。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谢意馨念叨着这句话,神情若有所思。

这句古言她早已识得,当初她也只是过过耳而已,并不曾深思其中的深意。

如今全程看到了殷慈墨的做为,再回想上一世的许多事,她若有所悟。

勿以善小而不为,比如眼前这人,殷慈墨一句话便能救。于她也全无害处,举手之劳而已,为何不救?此刻,她得了这老者的感激,还得了温家的另眼相待,以及周围人的赞美。很划算不是吗?

还有,勿以恶小而为之。有些事咱们可做可不做,做了也未必有多大的好处,可是会伤到一人甚至百人,那便不做。有些话也是,可说可不说。说了心中是痛快了,却伤了人也得罪了人。想想,咱们也不是不做这件事就不能活了或是穷到吃不上饭穿不上衣了。得了眼前的小利和一时的痛快,却得罪了人,有了坏名声,便是多少银子也买不回来的。

须知,好名声可不是一下就能得来的,需要慢慢经营。

上辈子,她仗着自己的家世容貌,何尝在意过名声这东西?一向都是率性而为。她一直也认为,真实就是一种美好。所以从来都是有话说话,却不知那些她所谓的真话伤了多少人得罪了多少人。或许自己不屑于伪装,但有些语言进行适当的修饰,只要不过分,便是基本的礼貌尊重。

殷慈墨是个很克制的人,在这方面做得真的很好,这句话就像信条一般贯彻到她生活的点滴之中。

所以,上一世,败在她手上,也不算太意外不是?谢意馨自嘲一笑,看来她要学的还很多啊。

“姐姐,你在想什么?”小家伙见她愣神,摇着她的手臂好奇地看着她。

谢意馨摸着他的脑袋笑了笑,把自己刚才所悟用了浅显的话与他说了。

小家伙听得懵懵懂懂,双眼迷茫。

“瀚儿现在不懂没关系,记着就行了,以后大家会懂的。”谢意馨笑笑,并不多加责难。许多人做人做事都是懵懵懂懂,只围着眼前自身的利益转,很少人能想得那么长远,走一步看三步乃至十步的。她上一世不正是如此么?

“嗯,姐姐,我记着了。”

名声,名声,谢意馨一直琢磨着这个词,突然,她眼睛一亮。是啊,她可不可以以此做为突破口呢?谢意馨暗忖,须知务虚名而处实祸,太过务虚,容易惹祸。上一世,好名声成就了她,从未带给她任何麻烦,但这一世嘛,就不一定了,要知道好名声也容易让一个人行事束手束脚的。

“小姐,殷家二小姐往这边来了。”春雪出声提醒。

“谢小姐——”殷慈墨过来。

“殷小姐——”谢意馨已出了马车,脸上同样挂着一张帕子。

不比殷慈墨半透不露的面纱,谢意馨的面纱是暗红色的,带着暗纹,虽然薄,但却将脸型遮得严严实实的。

“真巧。”

“是啊。”

两抹同样的窈窕挺惹人眼球的,没看到周边的人都把目光若有似无地投在她俩身上吗?

相比之下,还是殷慈墨比较惹眼一些,白色偏点灰的广袖衣裳,显得她气质出众,纯白的衣裳太过刺眼,这一身恰好,更衬得那半透明的姿容清丽绝俗。

毕竟殷慈墨比她年长两岁,身材脸蛋都长开了,反衬得谢意馨就像一枚青涩的果子。

殊不知,她在别人眼里也并不差。她一身嫩黄衣裳,光洁的额头如明珠生晕,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当真是人淡如菊,雅致清丽。一双杏眼生得极好,左右顾盼,很是有神。

殷慈墨落落大方地任他们打量,而谢意馨也在皱了一下眉头之后不再在意落在身上的目光。

“谢妹妹这是打算去哪逛?”

“宣武区。”

“那里不错,首饰衣裳都挺多的,需不需要我带路?”

“这个不好麻烦你吧?”客气话而已,当真她就傻了。

殷慈墨点头,“那妹妹尽兴,姐姐失陪了。”

“姐姐自便。”

寒暄的两人并不知道她们已成为不远处阁楼上的两男眼中的一道风景,在一树的桃花瓣的衬托下,虽看不到脸,但两人仍让人觉得美得不可思议。

雅致的包厢里,两位容貌极俊逸的男子相对而坐。

“墨书,那两人是谁?”一身白衣,略显风流的蒋致行感兴趣地开口。

那个叫墨书的小厮只看了一眼,便答道,“略高的那位是殷家的二小姐,另一位则是谢家的大小姐。”

“果真是人比花娇,秦兄,你说是不是?”

秦熙从低头喝茶,并不答话。

蒋致行似是习惯了他这般,自娱自乐。

而临走前,殷慈墨回过头,隐晦地看了那阁楼一眼。


炎热的午后,屋外的柳树懒洋洋甩着尾。屋内因四角放了冰盆,倒显得凉快许多。临窗大炕早已铺上了凉席,谢意馨姐弟俩人都爱窝在这炕上,各据一方。

谢意馨靠在软枕上想事情,目光时不时会扫谢觅瀚。小家伙握着笔一笔一画地描着红,模样认真,许是累了,握笔的姿势没之前正确。

“累了就歇歇,握笔的姿势一定要准,别歪歪扭扭的。”谢意馨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鼻头上的细汗。

“还有两个字,描完就歇。”小家伙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道。

谢意馨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就在此时,春雪挑开帘子进来,“小姐,刚才小丁来说我哥有事要禀报。”

“嗯,你去领他进来吧。”

没一会,春雪便把她哥领了进来,谢意馨让春雪把谢觅瀚抱到院子里玩会。

“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谢意馨不打官腔,直接就问。

她要在渠南的重灾区开一家医馆,这是在最初想起这场大水灾的时候便下的决定。

灾难财是最好发的,这个道理她是向殷家学的,君不见,每次特大灾难之后,殷家的铺子田产庄子都大幅增加么?

上一世,谢意馨不喜殷慈墨此人,加上后来隐约知道了朱聪毓的心意,对她的事一向都是回避的,能不听就不听。殷家的事,就算知道也不会往深处想,她总觉得想得深了自己会更痛苦,就是这种逃避的心态让她错过了很多蛛丝马迹。重生之后,她晚上睡不着时总是自虐地回想着前一世的点点滴滴,即便痛苦,她也勇敢地面对勇敢地审视。结果是可喜的,让她发现了不少的门门道道。殷家擅长发灾难财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她开这家医馆旨不在发财,旨在替她二叔擦屁股,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免之后发生的灭顶之灾。

朝廷此次募集到的灾款虽然很多,但需要用钱的方面也多。首先就是粮食,因为水灾发生时正是稻子抽穗的时候,这场洪水过后,渠南百姓几乎是颗粒无收,等下一茬粮食能收获最少也要四个月,这就意味着朝廷得管着灾民至少四个月的口粮,这任务不容易。光粮食这一项,恐怕就得花掉大半的灾款,还要给他们准备夏耕的种子等等,银子是不够花的。医疗这一块,恐怕就算朝廷有心也无力了。这倒便宜她了,呵呵。

当时她一决定好便开始着手布置了,连同清荷宴引侍卫的事一起交给春景来办。

春景此人,能力不差,至少不比她奶嬷的儿子林同差,只是上一世的自己的确是个看重外貌的,而春景正是因为相貌丑陋不被重用的。现在她是不敢也不愿意拿奶娘母子当心腹了,只好启用春景了。现在看来,她的决定还是很正确的。

“京城和京城周边的药铺有仓库存放药材的都被我们搬空了,特别是主子你说的板蓝根夏枯草野菊花之类的,要得特别多。如今各大药房的掌柜见着我们的人都直摇头,说没有多的药材卖给我们了。”说到最后,春雪的大哥春景都摇头失笑,“对了,主子你给我的银子就剩下两千多两了。”说着,春景便要起身拿银票。

“这些银子你暂时留着吧,一会我还有事让你做。”

闻言,春景喜滋滋地坐下。

“那大夫呢?请到几个人?”开医馆不能没有大夫,医者父母心,她相信会有大夫愿意为灾民们做些事的,所以谢意馨让春景着人打听一下,看有没有愿意去渠南帮忙。当然,这不是无偿的帮忙,她是会付工钱的。

“大夫请到三个,分别是孙仲明孙大夫,周通周大夫,葛发生葛大夫。因为孙大夫本来就是渠南人,我们一上门说明来意,他便二话不说应了下来。而周大夫与葛大夫都是医德极好的大夫,一开始他们家里人并不同意,后来听我们说只需要去两个月,这才答应了。”

谢意馨笑笑说,“这事你办得不错,春雪,一会你哥走的时候拿十两银子给他。短短几天在外面东奔西跑地办了那么多事,不容易。”

春景兴奋地直搓手,倒不是为赏钱,而是因为得到了谢意馨的肯定,嘴上却一个劲地说不用不用。

“小姐,你有差事尽管使唤他,不用给他赏钱的。”春雪也被谢意馨的大方吓了一跳,十两银子啊,相当于她五个月的月钱了。

“别推辞了,也是你差办得好,这赏银你当得!再说了,就算你不要赏银,你外面那些兄弟的人情不需要打点?”

春景想了想,便不再推辞。

“你今晚回去歇一晚,明天就启程赶往渠南。我需要你尽快把医馆开起来,不管你是盘下人家的旧医馆也好,买下新铺子也罢,总之,速度要快。”说话间,谢意馨起身,到书案上拿了一封信递给他,“这封信你拿着,到了渠南那边先去拜访我二叔,我已在信中请他关照一二,到时若有处理不了的事你就去找他。”

春景接过信,慎重地点头,“那些药材?”

“那些药材你先不用管,过几日我自会安排人送到渠南,还有孙仲明三位大夫。”后天,护卫队便会押着用救灾款买到的第一批粮食南下,护卫队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她只需要安排人押着药材追在后面即可。

听了谢意馨的安排,春景放心了。

“明天我有事,你不必过来辞行了。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春雪在一旁听了,明白小姐说的是去救援基金会帮忙的事,暗自提醒自己明天要早点叫小姐起床。

谢意馨打发春景回去后,把整件事情想了想,发现还有点手尾需要布置。她又算了算,今天恰好是陈太医来府中替她祖父祖母请平安脉的日子,她起身决定去一趟崇德园问陈太医要几张夏日凉茶方子。

次日,因惦记着救援基金会的事,谢意馨一大早便起来了,粗略用过早饭之后,她便来到前院。

谢意馨是最早的一个,她到了后,她堂弟谢名远才由二婶管氏领着过来。管氏一个劲地念叨着让他出门后注意这个小心那个的,谢名远早听得不耐烦了。见到谢意馨,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却惹得管氏一脸紧张,忙唤道,“别跑那么快,小心摔倒。”

看得谢意馨很无奈,管氏真是溺爱孩子太过了。

管氏见到谢意馨,明白她是要一起去了,不赞同地拧着眉,却是什么也没说。

“大姐,我们什么时候出门?”谢名远问。

“等祖父出来咱们就出门了。”谢意馨回道,本来她祖父除非皇帝传召,要不然都不必上朝了的,只是近段时间因为渠南那边的事,这才恢复了日日上朝。只是祖父他毕竟年纪摆在那了,不年轻了,近日的操劳让他明显很疲惫了。谢意馨琢磨着晚上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和祖母说说,多弄些汤汤水水给祖父补一补才行。

“祖父出来了。”

谢名远兴奋的声音打断了谢意馨的神游。

两人请了安,谢老爷子领着两个孙子来到大门外,马车早已准备妥当。上了马车,又去她大伯公家接她两个堂哥——谢沛晨和谢瑾博。

等人的过程中,谢老爷子甚至还当谢意馨小时候般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委屈你了。”

谢意馨摇摇头,笑笑。祖父这样,她自然知道是为哪般。此次去救援基金会帮忙,谢家除了三个嫡系男娃必须去帮忙之外,女娃就谢意馨一人了。其他姐妹均被她们母亲以不宜抛头露面为由拒绝了。其实事情没有他们想得那么严重,大昌民风开放,只要不做那苟且败德之事,偶尔在公众处露露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也有些家族会介意就是了,端看各人怎么想了。

只是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的。此生,谢意馨于姻缘之事看得极淡,在她看来,如同温家上一代家主温儒晴一般也很不错,即便一生不嫁,亦活得潇洒快意。只是谢意馨没想到,计划远没有变化快,姻缘来时挡都挡不住。

谢老爷子先把几个孩子送到光德坊东南隅的京兆尹衙门前,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好好做事,才慢悠悠地去上朝了。

谢意馨四人刚下马车,便有衙役迎了上来。

就在这时,一辆青顶马车朝他们这边驶过来,谢意馨认出这是金家的马车,便示意几个兄弟等一等。

马车下来两个人,谢意馨意外地挑眉,身体一向不好的表哥也来了?

金萧柯小胖子一见到她,眼中一喜,下一瞬,却脸一扭,哼了一声。

谢意馨失笑,敢情还在记恨清荷宴那天的事呢。

两方人见了礼,“表妹也来了?”金从卿在此处见到她,略显意外。

“是啊,表哥身体不好,不也来了吗?”谢意馨笑咪咪地道。

金从卿眼睛微微一眯,随即笑开,“是啊,难得能为百姓做点事,再怎么样也得来的。只是表妹半年不见,似乎变化多矣?”

她这个表哥呵,总是那么聪明难糊弄。

“人活到一定的岁数总要懂事的,总不能一辈子都懵懵懂懂不知轻重。”谢意馨轻声说道。

金从卿眉头微皱,她被欺负了?要不怎地能说出这番话来?是谁呢?他不着痕迹地将她的三个兄弟观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一定有发生什么事,看她性子都变了。他决定把这问题先搁一旁,晚点再查查怎么回事。

他们金家一向人丁单薄,算起来,他上面没有兄弟,下面也只得一个弟弟和一个表妹。虽然不常见,但他还是很疼这个表妹的。至于表妹与弟弟间的不和,在他看来,表妹与弟弟之间的争吵只是小孩子不懂事的小打小闹罢了,大了自然知道爱护手足了。但表妹被外人欺负了就是不行。

“哥,我们进去吧,别堵在门外了,进去说话也一样的。”小胖子是个急性子,见两人磨磨蹭蹭的,不满了。

“好吧,咱们先进去吧。”


时间倒回去一个时辰,地点御书房

周昌帝近日来的心情颇佳,盖因救灾一事已经稳步落实,灾民们如今有衣穿有食吃,一切渐入佳境。最让他龙心大慰的是,护卫队带回一把明黄色的万民伞,据说是渠南百姓送给皇上的。上面有五万个百姓的名字,是他们日赶日夜赶夜一个个签上去的。万民伞一般都是送给地方官员的,但渠南百姓感念当今明君为他们所做的努力,无以为报,才送了这么一把万民伞聊表心意,意喻万民归心。

“救灾一事总算是靠一段落了。”周昌帝感叹。

“可不是吗?正是因为殷家献上的救灾三策,渠南的问题才得已圆满解决,皇兄打算怎么赏这有功之臣呢?”周昌帝的弟弟睿亲王君启熹笑嘻嘻地问。

“这事朕自有打算。”周昌帝捋捋胡子,后睨了睿亲王一眼,“别告诉朕你没收到点风声。”

“臣弟哪敢随意妄测君心哪。”睿亲王大呼。

“行了,别一把年纪了还搞怪,看着不像。别让你这些侄子笑话你。”周昌帝看了一眼立在眼前的几个儿子,待看到君南夕苍白的脸色时不由得眉头一皱,夕儿这身子真是太弱了,那天从城煌庙回来后就病倒了,这两天稍微好点,就想出门。唉,他知道这孩子看着对什么都淡淡的,但是骨子里重情,想去看看替他挡了一刀的谢家女娃,只是——

还没等周昌帝纠结完,四皇子君沂钰笑嘻嘻地上前一步,“父皇,六月的夏试快到了,各地的生员都差不多进京了。我可听说了,如今的千月楼热闹着呢。”说完,眨巴着眼睛看着周昌帝。

周昌帝看着这四儿子仍像小时候一样的表情,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哈,老四这是想出去玩了?”

“父皇,自打那天从城煌庙回来儿臣都没出去过了呢,都闷得快抓狂了。”

“那行,咱们就出去瞧瞧!”周昌帝大手一挥,就决定了微服私访一事,“

见周昌帝答应了,君沂钰眼睛一闪,嘴角划过一抹阴狠古怪的笑意。

千月阁二楼某个包厢,周昌帝领着众皇子饶有兴味地听着书生纵情畅饮聊发诗兴。

突然,大堂一静。

“吖,是闵老说书人!”

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声。

“闵老说书人,听说你最近得了新段子,叫什么猜猜猜的,今天是不是要给我说这个?”书生中有人站了起来,激动地问。

“正是,这位小哥可是听过了?想必在场的不少人听过了吧?”闵老说书人含笑而问。

“没有!”声音很大。

“闵老说书人你给说说吧,之前在蓬莱和悦榕说了两次,我还没听够呢。”

知道怎么回事的人笑得兴高采烈,不明所以的忙追问,“怎么回事?”

“好好好,今天给你们说的段子正好是猜猜猜,正开始吧?”

“从前呀,有个……好了,故事就说到这。”

这个故事足足说了近半个时辰,从背景到各家人物的描写,无一不细致。虽然只是一个段子,却扣人心弦得紧。众人都听得入迷了。

“现在呢,就到了我们猜测幕后之人的时候了。老规矩,众人可以把自己的猜测与分析交给我,然后选出比较合理的来投票。但因为这个段子呢,在悦榕和篷来酒楼里说过,里面的第一到第五名的猜测和分析一会我会公布,供作参考。但是,重复的猜测可以允许,重复的分析可不行啊。”闵老说书人如是说。

“闵老说书人,您老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和我们说说那些人的猜测与分析吧。”众人起哄。

“那行,老朽就和众位说道说道。第一名的猜测也就是众人认为可能性最高的是姜王,这是从最大得益者的角度来说,因为所有人中就他及他带的人毫发无损,而且死的那些人伤的那些人有的和他有过不虞,有的和他没有关系。第二便是言家,因为言家除了一女儿受伤之外,其余人全部都没出什么事,和她并称四大美人中的两位都伤在了脸部,这点太出乎人意料了。”

“闵老说书人,按你说的,四大美人另一个没受伤的是音家小姐呢,音家也有可能咯。”

“不会,音家可能性很小,别忘了死的五人之中有两个是音家的。”

闵老说书人看着争论不休的众人,清清嗓子继续说,“下面说的猜测,根据的便是苦肉计。第三名猜测,主谋是奕皇子与音家。以下是分析……”

“和家也有可能啊。”

“不对,我觉得是水家……”

千月楼大堂内闹轰轰的,各有各的道理,谁也不服谁,各种猜测满天飞。

豪华包间内,包括周昌帝在内不少人都黑着脸。

在场的都是聪明的,包括外面的书生,都是混在官场,或者将要进入官场的,这心眼能少得了?这个猜猜猜的段子一听就是就是前些日子发生的刺杀事件的影射。尽管段子里用的是化名,秦对禾,殷对音,谢对言,大皇子君临江对姜王,君景颐对奕皇子……

“这书说得有意思啊,老三,你觉得呢。”

如果是大皇子,他不会做得如此明显让人怀疑。但也不排除他利用这种想法的可能反其道而行。

谢家听着倒是可能,但动机呢?弄伤蒋秦两女的脸可以说是嫉恨,可是作为十大家族的前四,有必要去对付左家李家么?若说为了削弱其他家族,太牵强了这理由,哪个家族都有这个可能。

周昌帝一一排除下来,竟然是老三最让他怀疑,还有殷慈墨!

这便是金从卿的高明之处了,当初他安排这个段子的时候就把谢家也弄进去了,怀疑程度不高不低。只是这个段子被改了而已,不过也没差。

君景颐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当周昌帝问及他的时候,他的心一紧,只得跪下,“请父皇明鉴!”无意中摆弄一下左手,其他什么也不说,毕竟这个时候多说多错。

“老四,你三哥不说,要不你来说说?”

暗中得意的君沂钰当下回神,知道他父皇怀疑他了,至少怀疑眼前这一出是他故意的,“父皇?”

“罢了。”周昌帝有些意兴阑珊地挥挥手,心中却已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不久,君沂钰的贴身太监探头探脑的,君沂钰出去了一下。

“怎么了?”周昌帝问。

“对面谢太傅名下的笔志阁发生了点事——”

谢太傅?周昌帝想起他派的探子从渠南带回的消息,眼中笑意一闪,他这位恩师啊。

“走,咱们过去看看!”

“爹,一楼人来人往太杂了,儿子知道二楼有一座木桥能到笔志阁二楼,咱们从那里过去吧。”

笔志阁

“咦?这首诗不错。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致持礼公,学生司向红拜上。”

笔志阁门口,一位脸挂白色面纱的佳人,俏生生地站在那,顿时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而她似未有所觉。

“呵呵,原来这是给持礼公投卷呢,只是,好像被退回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哗然,刚才粗粗一听,他们便知这诗很不错,这么好的诗都被退了,他们的比之还不如呢,哪里还敢给持礼公投卷?

谢意馨具瞟了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正是殷慈墨,真是冤家路窄。再听那诗,再看一眼司向红,她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厌恶,又是一个来抹黑持礼公抹黑谢家的。

“这么好的诗,为什么要被退啊?”

“这等才学都被退,我还是别给持礼公行卷了,省得自取其辱。”

此时,掌柜程庆明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笔志阁,在路上他已经听店小二说了事情的经过了。他当场就毁得肠子都清了,早知道他就不该叫他侄子帮看铺子的,惹出这么大的事,这下可怎么办?而且他对来人的身份也有了隐约的猜测,当他看到来人果然是谢大小姐时,他只觉得眼冒金星,安文白的事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明白这位可是不容半点沙粒的主。还有前两天和穆大管事喝酒的时候他也漏了点口风,让他日后见到这位祖宗小心伺候着。这下,可怎么哟。

“大家安静!”谢意馨喊了一声,“这些事我会一件一件处理的,请安静下来好吗?”

众人还是很给谢大小姐面子的,而殷慈墨也难得不出声,顺势做起了观众。

“程掌柜,你来了。”

“大小姐怒罪,程某来晚了。”

“事已至此,今天我对事不对人,先让你侄儿去给客人赔罪吧。毕竟是咱们笔志阁失礼在前。”

看着自己叔父对谢意馨毕恭毕敬,程万宝已经腿软了,他万万没有料到……

程庆明看向程万宝,眼中是恨其不争,“没听到大小姐的话吗?还不赶紧给客人赔礼,还用我教你吗?”

程万宝哆嗦着去给司向红赔了礼。

可司向红仍是不为所动。

待程万宝嗑了几个响头之后,谢意馨让他下去了,“下面,我来宣布关于他的惩处,程万宝日后不得在谢家名下的任何产业做事或者以任何谢家的名义招摇撞骗。违者,谢家势必咎其责任!”

听到这话,程万宝完全摊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他立即扑到谢意馨脚下大嚎,“大小姐,我冤枉啊,今天的事是有人指使了我做的,我只是被猪油蒙了心哇。”

“哦,你说别人指使你的,你可认得是什么人?”谢意馨问,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骂都不过分!

程万宝颓废地摇了摇头,接着就被人带了下去。

谢意馨转向司向红,“司公子,我谢家御下不严,给你带来了麻烦,还请你宽宏。这是我们笔志阁的赔礼,还望笑纳。”她手一挥,小厮们捧着赔礼上来。这些赔礼清一色都是文房四宝之类的,没有任何金银贵重之物,从中可以看出这赔礼绝对没有折辱或者看轻读书人之意。

其他的书生看了都不住点头。

两人默默地对视,似是估量,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谢意馨眼中平静无波,而司向红眼中也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司向红此人一向敏感,他能感觉出来眼前的人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一点也不。他想,如果有可能,她一定不想和自己打任何交道。

谢意馨的表现是人之常情,毕竟上一世司向红做了那么多伤害谢家的事,她对眼前的人能喜欢得起来才怪。能不恶语相向,她都觉得自己是圣人了。

“谢家做错了事,就能随便用点东西打发人吗?”这么久,司向红终于开口了。

“要不你还想怎么样呢?”谢意馨好整以暇地反问。赔罪的事她让程掌柜做了,赔礼的事她自己做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任何人在此事上都挑不出她或谢家的错来,这就够了。难不成还要她再放低姿态?休想!

“谢家如此,我等算是见识到了。”殷慈墨悠悠地开口。

“殷大小姐既然来了此地,又何必遮遮掩掩?”

殷慈墨这回倒是爽快地揭了面纱,含笑地看着谢意馨,似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可是,部分人看向殷慈墨的眼光甚是古怪。

谢意馨平静地看着她,“殷大小姐此言差矣,我已说过,程万宝并非谢家子弟,也非谢家亲戚,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代表不得谢家。”

“可就如刚才谢小姐所说的,就算他是谢家的一条狗,难道不是有什么狗就有什么主人么?”殷慈墨悠悠反问。

“我承认程万宝此人品性不好狗仗人势,对于程万宝的错误,刚才我已经惩罚过他了。可是谁家没有几颗老鼠屎或者几个害群之马呢,难道你敢说你殷家上到主子下到仆人,全是纯良之臣?”说到最后,谢意馨反讽一句。

一时之间,殷慈墨被说得哑口无言。


谢老爷子抵掌一笑,豪气顿生,“好,爷爷答应你。只要你所做之事不过分,我和你爹都不干涉你!”

“父亲!”谢昌延不赞成地叫了一声,女儿因一个恶梦胡闹就算了,老爷子也跟着,算什么事呀。

“馨丫头不就是想和殷家玩玩吗,这有什么。当年殷家兴盛之时老夫尚且不怕,更何况如今?”若馨丫头真能磨砺出来,对上一个殷家算什么?

“明天你和穆言说说,从穆言那里抽出一部分人手给她。”

“爹?!你真打算让馨丫头自己折腾?”谢昌延吃了一惊,要知道言叔那里的人都是挺有能力的,并且有一部分人是暗中的,这部分连他二弟都不知道呢。他们算是谢家中坚力量的一部分了,他爹居然二话不说就分出一部分给那丫头,他能不吃惊吗?

谢老爷子挥手,制止了谢昌延的未尽之语,“不必多说,就这么决定了。我们谢家的子弟,不怕你出息,也不怕你要权,就怕你志大才疏。”

谢意馨此刻只觉得激动异常,这是一种被至亲信任的认同感,还有肩负着他们寄予的希望。其实她是喜出望外的,她本意说出那个梦只是给祖父和父亲一个警醒的作用,后面那些话,也只是为了她以后行事做铺垫罢了。却没想到她爷爷这么开明,不但不干涉,还给了她一部分人手,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只是谢意馨不知道,她能这么轻易地说服她爷爷,不仅因为他的开明,其中还有慧融大师的功劳。她的梦与大师的预言是十分吻合的,她在老爷子眼中就是那个有福的孩子,慧融大师提示的关键之人。慧融大师从来不打诳语,他的话老爷子一直记得。在他看来,谢意馨的做法或许是一个转机也不一定。为了这个转机,是该配合一下的。

“馨丫头,权我是放给你了,说一下你对救灾之事的看法吧。”

谢意馨酝酿了一下,把近日的想法总结了一下才道,“爷爷,爹,有了那救灾三策,救灾的钱财物资不必我们担心了。只是如何才能如数地把灾款送达灾区,然后如数分到灾民手中,这是重中之重。因为二叔在那边,算是灾区的主事者之一,我们不得不操心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二叔他们需要操心的。”

谢昌延不以为然地道,“以往赈灾都是由朝庭层层下拔,这回应该也不例外吧?根本就不需我们操心。”

谢意馨摇摇头,“以往救灾款都是层层往下拔,关卡太多,每过一手灾款物资就少一点,真正发到灾民手中的,不过是十之一二。如果这回我们置之不理,二叔那边做事就难了。”

上一世的救灾款朝庭就是延用老办法,最后结果如何?别人家都发了灾难财,就他们谢家吃了大亏。

都已经知道他们会在灾款上动手脚了,谢意馨本来是打算请君入瓮的。等他们都入局了,再收拾证据,把它们弄到皇帝的案头去。想法是好的,但是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此次募集到的灾款巨大,往里面伸手的家族太多了,谢家没那么大的网把他们全收拾了。再者,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呢?所谓法不责众,皇帝不可能因为此事把他们都杀了。所以,她就不那么贪心,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了。再者,灾情不等人,人命关天,多耽误一天的时间,就有更多的人死去。为了这么一个不太可能会成功的局牺牲那么多人,她自认做不到那么硬的心肠。那么,拔款的方式就得改变!

“不可能吧?哪会这般严重?”谢昌延明显不信,觉得女儿这是危言耸听。

谢老爷子也拧起眉,他知道做官的不贪的少,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可是孙女说的也太严重了。

谢意馨冷笑,严重?那帮人没什么不敢干的,况且还有人当替罪羔羊,还有什么可顾忌?

不过谢意馨也不和他们辩,“不管如何,为了防止有人贪墨,以前的拔款方式是行不通的。必须有新的更可行的方法来保护这批灾款物资如数到达灾区,最好是有专人护送。护送之人也得慎重筛选,防止监守自盗。”

谢老爷子沉吟,这个帖子一上,得得罪多少人,恐怕原本能分一杯羹的那些世家或官员都会恨死谢家。

此事有利有弊。利就是,这回的灾情,举国关注,做好了,在灾民心中就有了很大的声望。但谢家还真是不得不做,除非不管远在渠南的谢渊保的死活了。弊也有,他们这么做,妨碍了很多人的利益,特别是这些灾款之前会经过的一些部门和衙门,不仅断绝了他们伸手的可能,还摆明了不信他们,这不异于往他们脸上甩耳光,他们不恨互谢家才怪。

“你有什么看法?”谢老爷子问儿子。

谢昌延老实摇头,他其实还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他心里觉得不必如此麻烦的,叫皇上多派一些钦差下去就行了。但他直觉老爷子一定不喜欢他这个主意,所以就不说,打算回去后得找师爷幕僚来商量一二才能确定怎么做。

谢老爷子眼眸下垂,掩饰眼中的失望,“馨丫头,你来说。”

“爷爷,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怎么还问我呀?”她爷爷从来都不是怕麻烦的人,而且他擅长从一团乱之中理清那些线索,从中找出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二叔那边是一定不能放弃的,延用旧方法护送灾款物资即使有钦差也有太多不可预知的变数。唯有选择她所说的专人护送,这人选便是重中之重了。她爷爷浸淫官场几十年,心中应该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了吧。

“那你说说,我们应该找哪几家合作?”谢老爷子微微一笑,有意考教孙女。

“两家,合作人数多了,就没意思了。”这是分利益,也是分担那些怨气。从十大世家里选两家形成暂时性的合作,如此一来,那些人即便恨得咬牙,也无可奈何。

“你看中哪家?”

“秦家汤家温家,三选二。”

“说说你选这几家的原因。”

“我选这几家,主要是因为他们老一辈的家主仍在,份量够,说话比年轻一辈管用,和爷爷您也能聊得来。其他六家,黎家蒋家邓家老一辈的家主不在了,祝家一向与咱们家不对付,左家行事太偏门,李家有个淑妃,淑妃还有个四皇子,都不太合适。”

“汤家正直,素有顽石之称,子弟多出任御使言官之职。这一家子人只认死理,为了礼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怕,素为其他世家不喜。选这一家,不用担心皇上疑心我们结党营私。”而且和汤家合作后,不必担心那些人揪着这事参他们一本。毕竟,这一家子的嘴巴和笔头功夫都很厉害,别说世家之中,就是朝中,也少人能及。

想着汤家的资料,谢意馨无奈地笑笑。这一家子活得很纯粹,在他们眼中似乎只有黑白之分,从来没有中间地带的。所以汤家人都是独来独往,少有人与之同行。毕竟谁也不想平日交好的一个人,到关键时刻死认礼,不帮说话也就算了,当礼不在自己这边的时候,汤家还反过来把枪头对准你,能把人气得半死。

汤家在朝为官的子弟也很那个,怎么说呢,他们只要抓住某个当官的品行不当之处,不管那人是谁,从来都不管时机地点什么的照参不误。有时皇帝想敲打谁时,他们阴差阳错帮了忙,有时却又误打误撞地坏了皇帝的事,惹得周昌帝头疼不已。不过,周昌帝倒是很护着汤家,谁想对他们出手,必须过了周昌帝这一关。有了周昌帝的护航,这一家子奇葩现在仍然活得很滋润。她挑这一家,搞不好还能得到周昌帝的好感呢。

“接着说。”

“而秦家是皇后的外家,家族作风历来也是比较正的。关键是皇后没有儿女,就算插手灾款之事,也不会引起皇帝的猜忌。而且秦家年轻一辈恰好长成,正是需要政绩的时候。以赈灾之事为起点,是个很不错的开始。咱们谢家伸出橄榄,秦家应该不会拒绝。温家嘛……”谢意馨慢慢诉说着她心中的想法。

谢昌延则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慢条斯理地筛选合伙人。

谢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孙女的想法很不错,考虑得也很全面,基本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有些更深层次的理由他没说出来。不过,孙女小小年纪方方面面地考虑已属难得了。

随后,谢意馨又在书房呆了一会,谢老爷子勉励了几句,便让她先回春暖阁了。毕竟大致的方向已经定下来,就差行动了,这些就没谢意馨什么事了。而且天也晚了,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着实累了。

当书房只剩下谢昌延父子时,几番犹豫,谢昌延最终还是把话问了出来,“父亲,你说刚才馨丫头所说的梦,真会发生吗?”

“政治斗争本就残酷,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殷家只能算个二流世家,他们也敢?!”谢昌延愠怒。

谢老爷子仅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语。

身处高位,被觊觎得还少吗?这也值得生气恼怒?

谢昌延汗颜,不再言语。

“殷家那个叫殷慈墨的丫头不简单,这救灾三策极有可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看她连那个叫什么拍卖的词都能解释得那么清楚就知道绝不可能只是偷听来的而已。“就算是殷家的智囊想出来的,那么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知道得那么清楚,极有可能是殷家的核心决策成员之一,不管是哪一条,这人都不简单。”

“如果馨丫头的梦成真,我和你此时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去与一个丫头计较。再者,馨丫头可比你当年出息多了,我瞧馨丫头与她过招并未吃亏,就让馨丫头陪他们玩玩。”

“近段时间她变化很大,父亲,你看她有没有可能被脏东西——”

“子不言怪力乱神,她是我孙女,这点我是可以肯定的。如果真有异常,那些丫环嬷嬷早来报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大昌国

清幽的佛堂里,谢意馨跪在团蒲上,垂着眼诵着佛经,样子诚心。

突然,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谢意馨并未回头,仍旧保持原来的样子。

因为不管谁来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是手上的经文刚好告一段落,她轻缓地将手中的金刚经放下,手还没碰到地藏本愿经,便被来人的声音打断了。

“谢意馨,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被拘在此地诵经念佛,哪里还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说话人的声音清丽悦耳,只是说出的话带着不以为然的嘲讽以及轻微的得意。

来人正是王雪芝,谢意馨的表妹,如今朱家后院的掌权人。

谢意馨对她的讽刺没有丝毫反应,显然对于此种情况她已见惯不怪了,她来此和自己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看自己失态的样子罢了。不理她她觉得无趣了自会走开。

可惜今天显然不是谢意馨的好日子,那人也不管谢意馨是否有反应,自顾自地说着,似要发泄一直以来的抑郁,“还记得当初你们谢家是如何待我的?可恨王家因惧怕你们谢家退了亲,为此,我们王家更是远走他乡,我也因此而被耽误了好几年的婚期。若不是得了贵人的怜惜,只怕我也有绞发做姑子的结局了。”

“可是现在,你辛苦经营十几年的一切都属于我了,啧啧,偌大的侯府,你经营的那些日进斗金的铺子,全都会是我孩子的,哈哈。”

谢意馨手一顿,接着便是若无其事地拿起经书。

王雪芝拍掉她拿着的佛经,谢意馨终于抬起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纵然你念再多的经,也赎不完你的罪。”想到来意,王雪芝略带激动和兴奋地说道,“你罪孽太深,难怪你的女儿你的儿子一个接一个全死于非命。”

谢意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王雪芝本以为谢意馨会崩溃的,却没料到她这么能撑,当下冷哼了一声,继续往她的伤口上痛踩,“也是,有你这样的母亲,要是我我也宁愿重新投胎。”

听到这里,谢意馨只觉得血气上涌,喉咙发紧,尽管拼命忍着。她这样的母亲,她这样的母亲怎么了?不就是因为不给朱聪毓纳妾犯了七出之一的妒忌而被拘禁于佛堂吗?可这侯府她嫁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是个空壳子,她带着大批的嫁妆嫁进来,从无到有,从贫困到富贵,这一针一线都是她经营出来的,她为什么要让别人来享受?

这佛堂若她不愿意呆,谁又能拦得住她?早在王雪芝进门的那刻,她就将休书甩到他朱聪毓脸上了。

那时谢家的处境已经不好了,她要是再闹出和离,无疑是雪上加霜。可她当时没忍住,闹了一场,后来宫里那位还下了懿旨斥责她善妒。给王雪芝赐了平妻之位,这道懿旨生生打了她一巴掌。再者,她离开是容易,但她的孩子留在朱家就艰难了。后来,她没有再闹,只是退居佛堂。

可是,她的委曲求全,换来的不过是谢家的家破人亡以及一双儿女的死亡。

是的,儿子的死亡她早已知道消息,只是朱聪毓想瞒着她,她也不想他们白死,这才隐忍不动,装作不知情一般。只待她的计划一一实行,如今过去了这么久,他们应该得手了吧?

“只是大郎真的死得太惨啦,那身体不知道被泡在水里多少天了,捞上来的时候肚子大得出奇,已经面目全非了,真是可怜哪。”

王雪芝还在那啰嗦,既然他们都以为她不知道,为了那计划,这戏,她得演下去。

“是谁,是谁害死晨儿的?”谢意馨慢慢扭过身,抬起头说道,许是太久没说话的关系,声音低低哑哑。

王雪芝得意地看向谢意馨,触到她充满寒意与死气的双眼冷不防打了个寒战,不觉地说道,“查,查到的,线索隐,隐约是指向安家。”

安家,朱家的政敌之一。

“安家?!”谢意馨盯着王雪芝,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道,似乎对安家恨之入骨。只有谢意馨知道,她的恨意针对的不是安家,不完全是。安家是直接原因,但根子不在那。

“是,是,正是他们。”王雪芝打着寒颤,结巴地说道。

谢意馨眼中的不屑一闪而逝,呵,这借口糊弄外人还可以。对现在的她来说,她一个字也不信。安家的实力远不如朱家,若是朱聪毓重视晨儿,就算是十个安家也奈何不了晨儿一根汗毛。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哪个门阀世家对嫡系子孙不是护得紧紧的?为何到了朱家便出了意外?还让唯一的嫡子出了意外?若其中没有猫腻,谁信呢。

她一开始也没起疑,谁会相信一个作为父亲的男人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只是在这佛堂呆久了,过了最初的恼怒伤心,心神慢慢恢复了,才寻到这些疑点。她万万没有想到,仅仅是那个女人对她孩子的不喜,间接导致了他们的死亡。

就在此时,朱家的家主朱聪毓脸色阴沉地往这里走来。

他逆光走来的样子让谢意馨有一瞬间的恍惚,十年了,他一如既往地清秀隽逸,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改变的话,就是他的眉眼间多了抹成熟,更为他增添了风采。可惜,这张曾经让她迷恋非常的面皮如今却让她厌恶不已。

朱聪毓见到王雪芝在此,略有意外。再见两人一副对峙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不喜,他看向谢意馨,不赞同地道,“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半分侯府主母的雍容仪态?”

王雪芝见朱聪毓走进来,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发现谢意馨与之对上后暗松了口气,然后默默地退到一旁,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得意。

谢意馨冷笑,儿子都死了,她还要什么雍容?只有他这种无心的人,才会死了儿子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吧?

“朱聪毓,你这个无能的家伙,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护不住。”

朱聪毓看向王雪芝,见她不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就知道消息是从她这里泄露的。谢意馨的质问让他愧疚了一下,仅仅只是一瞬,接着整个人变得无动于衷。那双眼睛不带感情地审视着她,薄唇紧抿。

不对,应该是她说错了,姓朱的是有那个能力的!若他要保这两孩子,他们就不会出事。如今他们却一个个出事了,却是朱聪毓默认了的。

想到此处,谢意馨冷冷地对上他沉静如昔近似冷漠的眸子,“不,应该说,你愧为人父!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当他们的父亲!”

她一直都知道朱聪毓冷血,她只是没想到,宫里那位只是轻轻地表达了对她一双子女的不喜,朱聪毓竟然如此不顾骨肉亲情!

若当初还抱有幻想,这些年来也足够她看明白了。一开始自己嫁他时就知道他心有所属的,但这么些年来,她替他们朱家主持中馈,生儿育女,侍奉公婆,待他更是温柔小意。若是一颗石头,揣在心窝里这么些年也有温度了,但他却一直未能忘却旧情。这也就罢了,只是可怜她的一双儿女,打小就没得到过他们父亲的关爱,得到的只有冷淡与漠视。自从那次进宫与那人见过一两次之后,情况越发不堪。朱聪毓见到这个儿子再没了好脸色,小则皱眉,大则呵斥。朱聪毓这个做父亲的虽不会动手打人,但对一个十二岁正是崇拜父亲的少年来说,这样的厌恶是个不小的打击,足以摧毁他的自信。如今更因为他们父亲的放弃而丢了性命。

朱聪毓沉默,此事,确是他错在先。

“侯爷,赶紧吧,咱家还赶着回宫呢。”一直跟在朱聪毓身后的太监头子上前催促。

“这个……”朱聪毓迟疑。

看到这些太监,特别是那端着三尺白陵以及一樽毒酒的托盘。谢意馨蓦地笑了,她何其聪明的一个女子,她当然知道这些人出现在这意味着什么。说明了她的计划成功了,那个女人的孩子下去给她的一双儿女陪葬去了。而朱聪毓的迟疑,大约是收尾可能做得不够漂亮,让人发现了蛛丝马迹。而那女人素来是个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看来今天自己是难逃一劫了,不过,走到这步,对她来说,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太监头子抬眼瞧了瞧朱聪毓,见他不语,显是默许了他们的行动。当下转身对谢意馨说,“谢氏,你毒害皇嗣,摄政王妃赐你死罪一条,毒酒一杯、白陵一条、剪刀一把,你挑一样吧。”

“呵呵,朱聪毓,你就任由他们在朱家胡来?你身为人父,保不住一双儿女,身为人夫,保不住自己的妻子,你还是男人吗?”谢意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朱聪毓定定地看着疯狂的谢意馨,淡淡地说道,“你不用激我,也不必狡辩,林同(奶嬷的儿子)已经把一切都坦白了,结果一定会让你大失所望的。”

朱聪毓拍了拍手,从大门处走进一个人,那人正是她奶嬷的儿子林同。此刻林同并不敢看向谢意馨,只是躬着腰,朝着朱聪毓卑微而又讨好地笑着。

功亏一篑,谢意馨的笑声蓦然止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朱聪毓,那女人的儿子没死?那么,她让人给他下的绝育散,也没成功咯?

“哈哈哈……”突然,谢意馨发出更大的笑声。她什么都算到了,天时地利,独独漏算了人心。

众人如同看疯子一样地看着她,好一会,谢意馨才止住了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不用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我知道就算此事与我无关,你也不会违逆那个人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可怜可悲,爱一个人爱到没有了道德伦常,你还剩下什么?”

“闭嘴!”朱聪毓脸色阴沉,他恨极了她此时还胡乱攀咬他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

除了当事人外,那些太监听到这些秘辛,俱是惴惴不安。而王雪芝亦是一脸惊讶。

“说到你的痛处,恼羞成怒了?”到了这里,她也不怕说什么了。看到他的痛苦他的紧张,谢意馨有一瞬间的快感。

“你给我闭嘴!”

“哈,那个女人就这么好?我连提一下都不行?你不让说,我偏要说!”

“王雪芝你没听错,朱聪毓一直对那殷慈墨有非分之想……”这话是对愣神的王雪芝说的。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朱聪毓打断了,“你发什么疯,这个时候还乱攀咬别人。”朱聪毓转过头对那些太监喝道,“你们都傻了,还不赶紧送她上路?!”

谢意馨嘴唇微勾,轻蔑地看着一脸紧张的朱聪毓。她只是吓吓他罢了,那个女人,她还不屑说。

“呵呵,朱聪毓我瞧不起你。如果你真爱她,当初就不该迫于压力娶我,娶了后就算你不爱你也有责任,而且你是有儿女的人,你总得为儿女想想,为这个家想想吧?但你并没有。还有殷慈墨,成天一副高高在上救世主的模样来插手别人的家庭?她凭什……”

“唔唔……”几个太监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将她的嘴捂住,另一个拿着白陵往她脖子一勒。

谢意馨也不反抗,含笑地看着朱聪毓,眼含轻蔑,缓缓闭上眼,结束了她短暂而又错误的一生。

“侯爷,谢氏既已伏诛,洒家也该回去复命了。”太监头子看着缓缓倒下的谢意馨,轻声说道。

“嗯,你们回吧,什么该说与不该说的,你们都知道吧?”

“这是自然。”

那些太监走后,朱聪毓瞟了王雪芝一眼,道,“谢氏的后事就交给你办理了,记得要风光大葬,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了。”

“是。”王雪芝连忙应声。

朱聪毓最后看了谢意馨一眼,走了。

当朱聪毓走远后,王雪芝看着谢意馨的尸身,想到朱聪毓的绝情,没由来的心里升起浓浓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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