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石屏村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吃过晚饭后的村民在门前巷口的闲聊声,大人寻找贪玩孩童回家的呼喊声,鸡鸣犬吠声,和偶尔才有,却能让村民们都侧耳倾听的吵架喝骂声。
袁青术坐在自家大门前的台阶上,摸着鼻子,倾听着这纷杂又安逸的人间烟火,凌织月坐在旁边,用开满桃花的桃枝编了个花环,戴在头上,正想给袁青术炫耀,一位妇人走了过来。
“大侄子,镇山没和你在一块吗?”
妇人说完还不忘笑着向凌织月点了点头。
袁青术抬头,见是小胖的娘,忙起身一脸歉意的说道:“哦,那个……婶婶,他和铁奴去晋阳城了,得明天才回,镇山托我给您转告一声,我给忘了。”
凌织月在一旁捂嘴偷笑,心道小胖什么时候托你转告了,糊弄人眼皮都不眨。
妇人闻言一脸担忧:“这孩子也是不省心,跑那么远,晚上还不回来。”
袁青术忙又宽慰了几句,妇人本欲离去,却又转身说道:“大侄子,你和丁地主打赌的事我知道,他那是憋着害你呐,你现在把地里的砂龙给治好了,这就行了,你听婶的,别去惹那黑松岗上的恶虎,日后丁地主若是找你的麻烦,我们全村人都护着你。”
袁青术闻言心中一暖,点头道:“我知道了,婶婶。”
妇人转身走远,远远的叹息道:“这该死的畜生,害的村里都不敢上山采煤了,以后的日子,怕是得紧着点过了……”
次日,袁青术等了一个上午,心内已有些焦急时,铁奴和小胖方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青术哥,我们回来了。”
二人进门和袁青术打了个招呼,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后,闷声坐在一旁,脸上满是不悦。
袁青术见状不解,疑惑问道:“怎么了?”
“喜泉村的人欺人太甚!”铁奴气恼的歪着头,不再说话。
一旁的小胖接过话:“青术哥,你不知道,我们在晋阳城买东西的时候,遇见了几个喜泉村的人,正给城里的铺子送炭,他们趁着咱们村闹虎灾不敢上山采煤,就抢咱们的老主顾,那几个铁匠铺、瓷器坊,以前都是用咱们村的煤,现在都让他们给抢走了,我和铁奴上前理论,反被他们奚落嘲笑。”
袁青术闻言心下释然:“这倒无妨,等除掉那只恶虎便能进山采煤了,以后的生意还是有的做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那只该死的老虎干掉,其他的事先放一放。”
二人点头,小胖将剩下的几百文交给袁青术:“就剩这么多,那蜂蜜太贵了,青术哥,你买这些东西有啥用?”
“打虎。”
袁青术将剩下的钱随意扔在桌上,便开始清点二人带来的东西,一坛蜂蜜,一包黑乎乎的糖,两包晒干的草药和几块兔皮,旁边几人好奇的看着,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袁青术不了解老虎,甚至连老虎都没仔细看过,但他知道猫科动物都有的一个习性:爱干净,哪怕身上有丁点的脏东西,它们都会舔干净。
袁青术将乌头泡水后捣烂取汁:“铁奴,把你爷爷留给你的弓箭取来吧。”
“好!”
片刻后,铁奴拿着弓箭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那箭镞早已被铁奴磨得铮亮。
将乌头汁涂在箭镞上,待到半干后再次涂抹,反复三次,喂过毒的箭镞变得蓝洼洼,点点寒芒,锋似严霜,给人一阵锋利的凉意,铁奴看着,恨不得现在就将其射在那恶虎的脑门上。
而后袁青术又将钩吻磨成粉,加水调和后做成芝麻粒大小的药粒,晾晒至微硬后备用。
让凌织月将兔皮仔细缝成一个前细后粗,如大号酒囊般的皮袋,前端袋口只留小指粗细,袋口绑上一根半尺长,已打通竹节的竹竿,一个土制的液体喷射器制作完成。
接着便开始熬糖,黑乎乎的糖被熬成液体后,用竹签涂抹在钩吻粉做成的药粒上,待冷却后,便成了一粒粒被糖壳裹着的致命药丸,这是袁青术借鉴了前世的糖壳和胶囊制作工艺做成的土胶囊。
几人看着眼前的东西:十几支喂过毒的箭,一坛蜂蜜、一个似大号酒囊般的奇怪皮袋、一碗黑乎乎,芝麻粒大小的糖壳药丸。
看着迷惑不解的几人,袁青术将那芝麻大小的糖壳药丸和蜂蜜混合均匀后灌入皮袋中,开口解释道:“虎虽大,但其习性与猫相似,都是爱干净的,若是有异物沾身,都会舔舐干净。”
而后又晃着手中的皮袋说道:“这钩吻有剧毒,磨粉制丸后裹上一层糖壳,便封住了钩吻的药味,任凭那畜生嗅觉再是灵敏也闻不出来,将这药丸与蜂蜜混合灌入这皮袋中,糖壳在蜂蜜中不会融化,我站在高处将其喷射到那畜生身上,蜂蜜粘稠,可粘住药丸,且易吸附蚊虫脏污,那畜生肯定伸舌舔舐,待其将药丸吃到肚中后,糖壳便会化开……”
“哦!青术哥,你还真能把毒药给老虎喂下去呀!”
袁青术尚未说完,一旁的凌织月先听懂了,兴奋地说道,那晚她只是随口玩笑,没想到袁青术还真想出了法子。
“那我这弓箭岂不是派不上用场了?”铁奴神色有些失望。
“弓箭是咱俩的最后一道防线,若是那恶虎中毒未死,你便用这毒箭射它,到时就算除不掉它也能让其身负重伤。”
“咱俩?青术哥,你的意思是就你和铁奴两人去,不带我?”小胖闻言在一旁问道,凌织月也是一脸询问的看着袁青术。
“我有赌约在身,不得不去,铁奴同去是为了给他爹和爷爷报仇,而且铁奴会射箭,你去干什么。”
“我给你们帮忙啊。”小胖有些委屈。
“你以为是去抓兔子呐!”袁青术故意一拍桌子瞪眼喝道,吓的小胖不敢再吱声。
凌织月见状,眼中担忧之色更浓,而一旁的凌沈却是全程一语不发。
抬头看见外面天已擦黑,袁青术接着说道:“天色已晚,今天就到这吧,铁奴,什么时候去我明日一早告诉你。”
说完隐蔽的给了铁奴一个眼神,铁奴眨了眨眼,一副了然的神情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
翌日黎明时分,袁青术轻手轻脚的带好东西,出门后发现铁奴正在梧桐树下等着,身背箭壶,手拿牛角弓,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向那黑松岗方向走去。
微微晨光中,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