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的儿女见父亲瘦弱的身躯开始颤动,便知是无意识受了惊吓。
长相秀气的儿子忙走到这妇女面前好言相劝,“大姐,您先起来,咱有话好好说”。
可这满身脏污的中年妇女却赖在地上撒泼,“我不起来,我不起来,盛主任不答应,我今天就不走了!”
“滴滴!滴滴!”
身后病人的心电监控器已经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秀气少年几乎是哀求道:“大姐,求求您,您先出去吧,我爸现在还在危险期。”
而盛夏则忍无可忍。
指着病房门,冷声道:“你最好现在立马出去,床上的大爷已经六十多岁,刚做完心脏移植手术,后期还有感染和排异的风险。”
“重症病房任何人进出都要穿隔离衣,你现在一身脏污在这大吵大闹,简直是在谋杀病人!”
她的话一落,那肥胖妇女微愣,一开始觉她在唬人。
但看了眼病房里所有人,果真都穿着蓝色全包的隔离衣,一时开始胆怯,怕病人后期有毛病真怪到自己身上。
便僵在了当场。
随后赶来的小孙和病人儿女忙一起将她半扶半拖了出去。
出了重症病房,那妇女又开始撒泼,指着盛夏哭诉,“你们医生不应该心地善良,治病救人,难道非要害我弟弟去坐牢!他就是死了媳妇儿子失心疯,能有多大错?”
盛夏被气笑,这世间就有这样的人。
自己家人杀人放火都情有可原,别人作为受害者维护自己正常的权益都是心思歹毒、不善良!
走廊里来来往往许多人视线都纷纷看了过来。
盛夏叹口气对小孙使了个眼色,她便去护士台打电话叫保安。
思及对方也是失去了弟媳,便敛了怒气。
尽量心平气和对那妇女道:“很遗憾你的弟媳去世,但据说妇产科医生再三下达病危通知,建议剖腹产,你们都拒绝,最终才酿成大错。”
肥胖妇女喃喃道:“我们也是想让孩子顺产聪明……”
对这样愚昧的家属,盛夏耐性渐失。
冷冷打断她:“你弟弟不听医嘱,害死了自己的至亲,不忿之下又持刀伤人,于情于理都丝毫没有原谅的理由。”
那胖女人抱着她的双腿哭泣道:“你们也不是重伤,听说只是有人伤了手,怎么这么狠心就将我弟弟送到警局!求求你,盛医生,只要你们可以原谅我弟弟,他就会轻判,不用坐牢。”
走廊中许多人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盛夏被她的逻辑气笑。
弟弟犯法伤人无罪,别人不肯原谅就是狠心。
若真如此,这世间法律岂不成了笑话。
弯腰掰开她的手,盛夏坚定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倘若今天我为一个持刀伤害医护人员的凶徒求情,那么明日就有更多的医护人员被伤害。我不会放纵罪恶,让和我并肩站立的同事陷入危险之中。”
那肥胖女子见她断然拒绝,一时怒起,站起便要打她。
幸而保安已经来了,七手八脚将这泼妇架走,围观众人有医护人员为盛夏激烈鼓掌,也有路人或嘲讽或赞同的议论。
但盛夏都充耳不闻,下面还有几台手术等着她,她哪顾得了他人眼光。
……
上班时间繁忙无比,尚且不觉时间难熬,下了班回家反而煎熬起来。
面前的英文文献还是一个小时候前的页面。
视线总是不自觉扫向手机。
终于一声清脆地铃声打断了她烦躁的思绪。
迅速接起电话,果真是刘律师。
刘律师开门见山道:“陆励城的身份背景清白,往日也没有任何违法记录,还是盛江十大杰出企业家。
“不可能,”盛夏绝不相信,“他绝对有问题。”
回想每次相见,他的神情淡漠,但目光却复杂。
仿佛沉寂许久的火山,一片平静之下,随时可以爆发,将周围一切生生烧成灰烬。
“小夏,虽然我不知道陆励城做了什么让你怀疑,但他底子很干净。”刘律师斩钉截铁道。
“不可能,不可能……”盛夏无意识地掐断了掌心的铅笔,焦躁又慌乱。
“小夏,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似乎对他格外害怕?”
刘律师善意的关心却让盛夏更加烦躁不安。
虽然已经预感,他敢如此堂皇出现在她面前,身份背景已经洗白。
但得到答案,仍是焦躁慌乱至极。
盛夏不回答,只咬了咬唇道,“谢谢刘律师,麻烦你把他的背景资料邮寄给我。”
他可以隐瞒一时,绝不可能隐瞒一世。
再三谢过刘律师,盛夏挂了电话,如同困兽一般在客厅踱步。
她该怎么才能证明他就是那个非法盗卖文物的蒙面男?
他既然出现,就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如何才能先一步将他绳之於法?
窗外的夜色如同松脂织就的天罗地网,她感觉自就像一个弱小的飞蛾已经落入了蜘蛛密密布好的陷阱,挣扎徒劳。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什么。
他绑架她一起逃亡,中途他果真因伤口感染而高烧不止。
后来她喂他吃了随身携带的消炎药,还一时心软为他擦过上身。
记得,他的手臂上有两片树叶状的胎记,独一无二。
只要找到他身上的胎记。
她便可以将他以嫌疑人的身份送进警局,抽取血液和当年案发现场的血液做DNA比对。
到时便是铁证如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