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环视众人一圈，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崔意脸上，无奈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崔意凝了凝神，缓缓说道：“既然不能从这里查出死者是如何离开，不妨我们接下来从外部环境入手。”
“你意思是说查看收到肢体的这些人周边监控？”苏秦问道。
“对，我们现在线索不多，所以只能是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离开凤逸华庭小区，苏秦立刻着手开始调查监控，崔意则悠悠闲闲的坐在沙发闭目养神，而苏秦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一直紧紧盯着电脑屏幕，日头渐移，到了下午时分已经足足过去四五个小时，苏秦都感觉自己眼睛快看干了。
不过还好，付出有了收获，经过反复比对和时间路程计算，她找出一个高度符合送尸特征的快递人员，于是赶忙走到桌前叫醒崔意，以及睡的香沉的宁芫！
“醒醒，我在几处路口发现一个快递员，他很符合时间特征和派送位置！”
宁芫坐起身子，摸了摸睡眼惺忪的眼睛，崔意也睁开眼睛，气色看起来倒是颇为不错，抬起右手看了看时间说道：“从思曼婷回家到杨健君第二天早上收到快递盒，凶手所有犯罪动作全是在夜晚完成，我猜他送快递的时间大概在凌晨左右，那个时候人少车少，按道理很快就能发现目标，你怎么看了这么久？”
“大哥，这四个人住的距离也不近，沿途有很多交通监控和公安监控，我这不是为了更细致一些才所有的都看了一遍嘛？看这么多视频确实需要很多时间好不好！”苏秦闷闷说道。
“那你有什么发现？”
“有一个人在凌晨送了四件快递，位置就是这四个片区，你过来看。”苏秦说着带二人走到电脑屏幕前。
崔意仔细看去，发现几处十字路口确实拍到一个蓝色身影，不过距离太远，放大之后有些模糊，直到下一个监控视频才清晰很多，这个摄像头是公安监控中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看出凶手面容，倒不是因为清晰度，而是因为凶手戴着一个蓝色围巾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眼睛部位。
苏秦左手指着屏幕，右手操控鼠标播放视频，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道：“你看，这是第一次出现。到这里，是第二次出现。一直到这边，最后出现是五点二十分。”
崔意盯着屏幕看了好多遍，又把几处觉得不太合理的地方反复播放，托着下巴思考片刻，然后看着苏秦道：“有没有地图？”
“有。”苏秦转身出去房间，过了一会儿拿着一份A3大小地图进来办公室，慢慢铺在办公桌上。
“你在地图上，把这四个人的家庭住址标出来。”崔意从笔筒抽了支笔递给苏秦，后者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着要求在地图上画出四个圆圈。
崔意仔细端详着地图，沉思良久，就在苏秦快等的不耐烦时，崔意才忽然指着第一处红圈处问道：“按照监控时间，这里是凶手第一处送快递的地方对不对？”
苏秦点头，然后崔意又指着第二处红圈问了同样问题。
直到按照时间顺序，用一二三四将四个红圈全部区分出来后，崔意才轻轻一笑。
宁芫看了一眼苏秦，见其同样不明所以时又转头瞥向崔意，出声问道：“什么意思？”
“你们按照先后时间顺序把这四处住宅连起来，看看有什么发现。”
闻言，苏秦接过红笔一一相连，直线成型后喃喃说道：“这是……Z？”
崔意伸出食指，在地图上勾勒道：“的确是Z，这四个端点就是他们住宅，仔细瞧瞧，会不会觉得有些奇怪？”
苏秦紧紧盯着地图，屏息半晌，方才慢条斯理的说道：“确实好像不太对，假如我是凶手，抛送尸块就会由近到远，一一去送。但凶手为什么送完2号后不直接去更近的4号？反而要斜着走那么远去3号家里？他难道不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还非要去跑个对角线，再折回来去4号？”
经苏秦这么一提醒，宁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皱起眉头道：“确实，这不合常理。”
“不，这非常合理。”崔意衣角飘起转身说道：“假如我是凶手，同样会选择这条路线。”
“为什么？”二人异口同声。
“因为顺路。”
“顺路？”宁芫懵圈，她感觉自己大脑有些抽筋，不然为什么总是跟不上崔意的思路？
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宁芫如此，苏秦却是再一次快速反应过来，舒眉展眼道：“对了，就是顺路！因为凶手最后要去的地方是这里！”
苏秦说着用红笔画了个圈，圈的位置就在Z字左上角，距离端点很近的一处郊区。
“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虽然凶手将双脚、双手、双乳、还有腹部位置送给了这几个人，但剩余尸块却没有处理，所以他必须抛尸，而抛尸的地点就定在了距离4号最近的郊区位置，这个地方也是方圆几公里内唯一适合抛尸的地方。如此一来，他就必然会选择这条路线。”
宁芫眼睛一亮道：“那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很快就能找到其它尸块？”
“叫人，我们现在就去这片地方，宁芫，你给李骜说一声，让他留着，我们那边有了什么发现也好让他这边迅速反应！”苏秦将笔投进笔筒，风风火火转身出门。
听着苏秦渐远的咯噔咯噔脚步声，崔意颇感疲惫的赞叹道：“她还真是个工作狂。”
宁芫甩了甩头，黑瀑飞扬，附和说道：“确实如此，她精神头一向不错。”
“倒是你，我看无精打采，身体柔弱，是有什么隐疾吗？”作为法医，宁芫倒是能一眼看出崔意的身体状况。
“嗯。”
“肾亏？”
“……”
疾风劲草，青叶凋敝，凉风一阵阵卷席着城市边缘的这片荒地，夕落山角的映衬下，草皮青泥愈显金黄。
时令已过秋分，早晚温度明显加了几分清冷，也是因为不远处的村庄处升起几缕袅袅晚炊，才不让踏入此地的人觉得多么孤寂。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仔细找一找，记住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我们要一寸一寸的地毯式搜索！”苏秦靠在警车车头，粉嫩的脸颊被风吹上一层红晕。
众人分散开来四处搜寻，可找了足足半个小时却依然没有收获，这时崔意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大声说道：“可以试着找一找快递车的那种车辙痕迹，脚印的话找一找深脚印，因为凶手搬着尸块移动，所以脚印会更深一些。”
因为风疾气凉，所以崔意就没下车，而是坐在车里等着搜索结果。
一般来说，抛尸的处理痕迹能暴露很多凶手特征，或是包装尸块的塑料袋，或是包扎袋子的细绳，或是上面携带的各种物质，这些都可能为侦破案件带来突破性线索。
依着崔意建议，众人这次十分注意的观察地面后果然发现三道车辙，车辙尽处，是一串很不明显的脚印，也是因为踩的深才没被风沙盖去，不过也已变得不太清晰，等他们循着脚印才走几步就已经完全看不清脚印，赶忙回头向苏秦汇报了情况。
“这几天内也没下雨，脚印淡一些可能，但绝不会找不到才对。”苏秦噙着一丝困惑看向崔意。
“我去看看。”崔意下车，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他不由自主的拉紧衣服。
“崔先生……”苏秦知他体弱，不由得叫了一声，崔意笑笑，一边前行，一边温煦说道：“不打紧，我虽然身体羸弱，但终究不是纸片做的，总不会一阵风就吹走。”
很少见崔意说俏皮话，苏秦红唇不由的添了一道曲线，接着有意无意护在上风口跟他并肩同行，宁芫也跟着二人一起走去，看着苏秦动作，脸上不由多了几分莫名的笑意。
“苏队长，你看，脚印到这里不见了。”一名警员指着满地枯草，再往前几米是一孔破旧的窑洞，苏秦先是低头看看，又放目四处瞭望，她心里隐隐觉得这里曾经可能是一处窑洞院落，只不过时日渐远，荒废坍塌。
崔意身体微蹲，神态专注的研究着地面脚印，似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伸出食指测量了一下左边脚印深度，再与右脚比对一番，这才徐徐起身。
宁芫问道：“有什么发现？”
“凶手左边脚印更深一些，说明左手提的重物更多，十有八九是左撇子。”崔意拍了拍手上灰尘，指着眼前草堆道：“把这里的草拨开看看。”
苏秦左右轻点，两名警员应召上前将杂草拨开，等露出地面的时候崔意斜着身子缓缓探进。
他凝眸瞧去，只见地上泥土松动，表面还散落着一些深色土壤，这是明显有挖掘过的痕迹，略一细想，并明白尸块所在。
崔意退出身来，看着苏秦说道：“这里面以前应该是个地窖。”
“地窖？”苏秦愣了愣神，宁芫作为本地人倒是非常明白，出声解释道：“地窖是北方窑洞院落中的一个特色，就是在院中挖一个地窖，用来存放土豆等农作物，里面冬暖夏凉，放进去的作物不容易坏掉。”
崔意望着前方道：“我想凶手应该是把尸块扔进里面去了，还特意在表面伪装了一番，覆土中间还掺夹着些湿土，把上面清扫开，应该就能看到地窖入口。”
听闻尸块痕迹，苏秦立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先砍掉杂草，又把上面覆土清理开来，抬眼望去，果然发现一块青石板盖在窖口。
众人抬起石板，宁芫趴下身子看了看，但下边太黑，并没有什么发现，反而鼻子倒是先闻到一股尸臭味道，抬头说道：“有了，我闻到下面一股臭味。”
众人站在窖口等了不多时，一名警员提了两袋尸块儿上来，紧接又返身下去提上两袋，就这么来回几趟，前前后后一共扔上七袋尸块。
宁芫上前打开一看，一股浓郁的臭味扑面而来，绕是以她多年的工作忍耐力也是不由得皱了皱鼻子，转身看着崔意二人道：“是尸块没错了。”
“这个地窖如此隐蔽，倘若不是我们能猜出抛尸地点，循着踪迹找到这里，恐怕谁都发现不了。”苏秦感叹道。
崔意缩了缩身子，又感觉到一股寒气在体内萦绕而来，轻声细语道：“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凶手以为找了个万全之地，殊不知这也暴露了他的身份！”
苏秦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个地窖如此隐蔽，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除非凶手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甚至于可能他就是这孔窑洞的前主人！”
“我们去前面村子里问问，应该会有人知道这儿原来是谁的地方。”
宁芫戴上手套，指着几袋尸块说道：“你们去吧，我拿着这些尸块回去做个检查，也许会有新的收获。”
“等一下。”崔意强行压抑着体内寒气，蹲下身子查看尸块，模样认真，神色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