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你的稿子,真心不错啊!”一出办公楼,唐茜便忍不住赞叹。
江夏谦虚几句:“这还得感谢你昨晚的鼓励啊,哈哈!”
唐茜脸色微红,轻咬嘴唇,岔开话题:“今天这线索你是怎么拿到的?我不信真又是朋友报料,我咋没这么多朋友啊!”
江夏撂下句“天机不可泄露”,带着小萝莉挤上了开往人民路的公交车。
赶到线索中记录的出走学生的家,江夏不由开始暗叹命运的巧妙安排。
为什么呢?看得出来,女儿离家出走了,父母俩很是着急,整条人民路上的路灯杆子上,被他们贴满了寻人启事。
那照片江夏再熟悉不过——林晓梦,昨天在婚礼上逃走的新娘;落款的悬赏也确实令人咂舌:100万!
除了感叹造化神奇,江夏还要为采访发愁。
毫无疑问,昨天林晓梦的父母也在婚礼现场见过自己,对于导致女儿出走的元凶,他们的态度不可能比张龙好到哪儿去。
可如今自己是进退两难,线索摆在那里,如果又回去跟蒋伟说采访不出来,也不符合他那不服输的脾气。
“怎么啦?”唐茜看江夏盯着寻人启事愣了半天,打趣道,“是被照片上的人惊呆了,还是被那100万吓到了啊?”
江夏没想到这个萝莉型的姑娘怎么生得一口伶牙俐齿,没有理她,掏出电话照着寻人启事上的号码,给林晓梦的父亲打了过去。
听说来人是记者,想电话了解下情况,林父努力平复着情绪,来了个深情陈述。
在他的描述中,他们两口子都是工人出身,老婆下岗后,一家三口靠着自己微薄的零工收入维持着生活。
女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虽然背着他们选了法医专业,但老两口还是含辛茹苦将她供读完了大学。
没想到大学毕业后,女儿一直没找到工作,一切的转机,出现在她去天阳警局毛遂自荐的那天。
一个月前,林晓梦决定豁出去,带着自己的所有证书去警局自荐,哪怕是做实习学员也好,算是踏上她法医生涯的第一步。
没成想被拒之门外,却在门口偶遇了局长公子张龙。
张龙随后展开热烈追求,各种手段使尽了,林晓梦毫不动心;最终张龙剑走偏锋,以金元攻势做通了林家父母的工作,足足一百万的彩礼,引得老两口天天劝女儿嫁入豪门。
找工作受阻,父母忙催婚,林晓梦终于心理防线崩溃,于前些天答应了一切。可没想到在婚礼上……
林父说到这里,江夏觉得已经不用再听了——后面的自己有参与,还听个屁啊?
插话道:“所以现在你们是想以这一百万彩礼,换女儿回到身边?”
林父连声称是:“都怪我们鬼迷心窍!要是女儿能回来,我们宁可一分钱都不要啊!”
这一瞬间,江夏脑中出现了一个关于父母之命、婚姻观念、彩礼传统等等元素的话题性稿件——一对悔不当初的父母,一个逃婚出走的女儿,这条新闻不会比昨天那条差!
思索间,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江夏隐约听见有人一边砸门一边在高声骂着什么。“姓林的!妈的给我开门……”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林父忙不迭地告了声抱歉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江夏也想起了骂声的主人——张龙,这个二世祖,昨天刚去医院治了病,今天就来找人家老人闹事。
“嗯……也亏得你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和人家老两口见面。”
心里忽然有了主意,江夏招呼唐茜一声,二人急匆匆地朝着林家所在的老旧小区走去。
林家的房子在小区大院的一个角落,说是房子,其实是非常简陋的临时建筑,盖着有些破旧的石棉瓦,窗户上的玻璃还有些破损。
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此时那儿正大门紧闭,门口围了一帮小年轻,在这群人外,则是不少被热闹吸引来的看客。
“啊!是他!”唐茜远远地便认出了正在敲门骂街的张龙,想到江夏昨天说二人见面就掐,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江夏微微一笑,拍拍她那纤瘦的肩膀:“别怕,妹子!今天我不仅要做出新闻,还要这小子把你的手机赔上。”
说完,他让唐茜先去外围采访下邻居们对事情的看法,自己径直朝着张龙走去。
“妈的,再不开门老子把你房子给拆喽你信不信?”张龙专心砸门,丝毫没有注意。他身旁的十来个小年轻随声附和,看起来都是他社会上的朋友。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你这样我敢开门吗?”林父微微颤抖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张龙嗤然一笑:“你个老东西,拿了我的彩礼钱,女儿却跑路了不嫁给我,谁知道你们一家是不是串通好来耍老子?”
“老子真后悔收了你的臭钱!”林父硬气地骂了一句,他也想一股脑把钱还给张龙,可现如今他还指望这钱能吸引市民提供女儿的线索呢,两难!
张龙最烦的就是这种敬酒不吃的人,抬手一招,身旁的小年轻们跃跃欲试,似乎真要抬脚踹墙。这么多人开动起来,墙体单薄的小房子估计就真要被拆了。
“住手!”江夏再看不下去,出言阻止。
张龙回头一怔,纳闷道:“怎么哪儿都有你小子?”
江夏笑呵呵地朝他走去:“张少爷,您在医院把病瞧好了吗?”
如果说昨天在派出所自己还有被揍的危险,那现在身怀拳脚的他,完全不担心张龙及其身边的这帮公子哥儿。
张龙昨天去医院后,心里一直在暗自庆幸:医生的诊断结果和那小子所说没多大区别,如果耽误了治疗,我这辈子的性福就全泡汤了。要不是他大闹婚礼,又好心提醒,真不敢想象……
在医院,医生为他注射了昂贵的进口特效针剂,经过一夜的恢复,他隐秘部位的红点已然消失,医生说只要72小时内不乱来便不会有后患,他这才放心大胆出院。
出院后的张龙接到朋友电话,说是老林家居然在百万悬赏寻女,气不打一处来的他立刻纠结一帮狐朋狗友们赶了过来。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碰见江夏!
如果说昨天在派出所他对江夏还有些将信将疑,那就医后,他内心的疑虑已经几乎没有了。
虽然口头上还是保持着几分不客气,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攻击性。
“对了,对了!这小子肯定是来找我讨好处的。”脑子里转得飞快,以张龙日常的逻辑,他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是……他为什么又做出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问我病瞧好了没有?
生怕又听到什么噩耗,张龙也不敢怠慢,脾气收敛起来,笑道:“江兄弟,瞧你这话说的,听你的还能有错吗?”
他不想把自己的病搞得人尽皆知,这是在打哈哈,期望江夏只是随口问问。
“张少爷,随便动怒可是不利于恢复的哦。”
江夏煞有介事地围着他踱步,看得周围张龙的狐朋狗友们一愣一愣的——哪来的小子,怎么让一向飞扬跋扈的张少这么收敛?
“来,我给你号号脉。”江夏“观察”完毕,提出为张龙复诊的要求。
看到张龙似有顾虑,他更是爽朗一笑:“放心吧张少,绝对保证你隐私!”
忐忑不安地身处手,被江夏捏住腕部,张龙额头开始冒汗,希望这位“神医”不要再宣布什么噩耗。可是,看他那表情……
江夏闭着双眼,似乎在专心感受着什么,随着张龙脉搏的涌动,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阴沉。
“太没医德了!这帮天杀的庸医!”忽然,他破口大骂,吓得张龙急忙缩回了手。
感觉到双腿一软,差点就瘫在地上的张龙带着哭腔询问:“江……江神医,到底怎么回事啊?”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终身与男欢女爱无缘,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江夏凑到张龙耳边,一字一句地把“结果”告诉他:“医院用的药成色不太好,你体内的病毒没能彻底杀除,刚才你又怒火攻心,病情很可能复发啊……”
完了!一切都如之前所想那么悲剧!
张龙紧闭着眼开始摇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这么倒霉。
在心理暗示作用下,他感觉患处似乎又有点隐隐发痒,一时间,竟忘了要不要去医院做个复查。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的“神医”身上。
“但是……”果然,江夏一句转折,蓦然给了他希望,“如果你能答应我三个要求,我保证能治好你的隐患。”
“江神医请讲,别说三个,哪怕三十个,只要我张龙做得到,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张龙信誓旦旦,说的倒是真心话。
第一个要求,江夏伸手指着大院那头正在采访的唐茜:“看见那姑娘了吗?昨天你冲人家大吼,还弄坏了她的手机,我想道歉赔偿这要求不过分吧?”
“啊!应该的,应该的!”张龙二话没说,生怕做得慢了耽误治疗时间,以最快速度朝唐茜奔去。
“这位小姐,昨天是我不对,我向您郑重道歉!”啪啪啪三个鞠躬,张龙的道歉态度不可谓不诚恳,“昨天还弄坏了您的手机,喏,这是一万块钱,我赔你你一部新的!请原谅我!”
正在采访的唐茜吓了一跳,等缓过神来,想起之前江夏神秘兮兮的允诺,抬眼一看,那位仁兄正在冲自己使眼色呢,于是她也不客气,接受了张龙的道歉和赔偿。
张龙长舒一口气,回到江夏身边等候第二个要求发出。
江夏报以赞许目光,又指着林家房门:“两位老人家被你们一帮人困在屋里,又是恐吓又是骂街,这样不好吧?”
张龙只好嗯了一声,江夏续道:“钱你已经给人家了,你说是彩礼钱,实际可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听林先生说,你和林晓梦结婚证都没领呢,哪算是彩礼?”
张龙愕然,虽说江夏说的是实情,但要放在以前,以自己的脾气早就暴跳如雷了,可现在有求于人,只好连声称是。
“去吧,我要你亲口向老人家道歉,保证不再厚着脸皮要回送出去的东西。”江夏一抬手,张龙默然听命。
林家父母在屋里透过窗户早把屋外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本来看到昨天大闹婚礼的江夏还有些生气,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这孩子是在帮自己,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隔着房门,张龙诚恳道歉,承诺既往不咎,一百万算是白送给林家了。
一百万哪,虽说不是个小数,但和一生性福比起来,终究算不得什么,忍了!
至于是不是彩礼嘛,也不是这小子说了算,等我病好了,找到林晓梦那娘们儿,我照样要她做我媳妇儿!
张龙心里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第二次回到江夏面前。
“刚刚你的道歉和保证我都录了像了,不怕你赖账。”
江夏指了指自己手机,很快抛出了最后一个要求,“最后一件事很简单,我要你不再打林晓梦的主意,她和你在一块儿不合适。”
在张龙心里,他和女人在一起从没有合适不合适,只有女方漂亮不漂亮这么一说。
如果不是因为林晓梦长得惊世骇俗,他这个纨绔公子哥儿岂会舍得这么早就成婚?
可眼前这小子,借着治病做要挟,居然要他放弃这段姻缘?
凭什么?张龙终于按捺不住,戾气暴起,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江夏,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说姓江的,凡事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见到老大这番表态,张龙那十来个同伴也心领神会,纷纷摩拳擦掌朝着江夏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