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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发表时间: 2024-11-26

晚上的杀青宴,大家闹闹哄哄。

陈东作为男主,与导演蔡子石,还有女主周萱,都坐在主桌上。

剧组的人,轮番上来敬酒。

纵使有些人,一开始的时候,有些瞧不上,陈东这个龙套。但是这大半年的相处下来,大家也已经清楚,这位确实是有真本事的,至少,在这部戏中,他的演技真的没得说。

以陈东的酒量,平时白酒大概能一瓶,酒席结束时,也已经有些头晕。

楚卿不在,蔡子石喝了不少酒,还是强撑着,站在门口,与所有人,一一道别。

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在今晚喝的面色赤红。

陈东有些不放心,他总觉得,蔡子石今晚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所以,一直留到最后。

他们住的酒店,离的不远。两人索性决定,就这样走回去。

夜晚十一点钟的京城,灯光明媚,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雪已经停了,地上也只残留下薄薄一层,人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走到一半的时候,蔡子石似乎是有些顶不住,扶着绿化带的栏杆,俯身一阵干呕。

陈东上前搀扶,蔡子石吐了一阵,干脆就势坐到花坛边上,陈东想要拉他起来。

“别,让我歇会儿,没事,就歇一会儿。”蔡子石摆手,最后嘟囔着。

陈东无奈,就站在他面前。

两人沉默了一阵,蔡子石从兜里掏出烟,点了几次,都没有点上。

陈东接过,帮他点了。他前世也抽烟,但是这具身体不抽。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索性就不抽了。毕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大概半支烟后,蔡子石突然开口:“东子,你知道吗,这电影现在拍完了,可是后面可能就不是我的电影了。”

说话的时候,他低着头,路灯在他的头顶,投下的影子让陈东看不到他的表情。

陈东其实没听明白怎么回事,他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有些轻佻的说道:“多大点事,咱以后只做自己的电影,不陪那帮孙子玩就是了。”

蔡子石抬头,看着陈东。兴许是角度的关系,兴许是酒劲上来了。

许多年后,他回忆起这个夜晚的时候,总是觉得,这天晚上,站在寒风中,一脸睥睨天下的陈东,格外的高大。神他妈的睥睨天下,陈东一直觉得,自己这天晚上,只是为了安慰蔡子石,轻佻的吹了个牛批。

他们俩,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钟了。

路上,两人说了许多话,陈东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楚卿带着蔡子石剪好的片子,去找投资人,想要找到愿意追投的资金。

确实有人愿意追投这笔钱,但是他们的条件就是,这部电影的后期发行,都要交给他们做。

意思就是,蔡子石之后不用插手了。

几乎就是之前那部电影的翻版。

目前为止,蔡子石都没有看过那部电影。

蔡子石买了一本碟片,放在家中。就是想等到自己,心里翻过那一页,再去看那部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大片。

他觉得那是他职业生涯的耻辱,在他觉得自己没有洗刷掉那份耻辱之前,他都不打算去看那部片子。

但是,这次又是这样的遭遇。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陈东很想帮他,他也想大气的挥手,告诉这位朋友,你放心,剩下的钱,哥们帮你出了。不就是钱么,多大点事。

可惜他做不到,他那十万的片酬,都只拿了前期的三万,剩下七万还没有着落呢。

在得知剧组的真实情况,今晚的杀青宴,都是蔡子石个人出的钱之后,陈东对那七万块钱,已经没了期望。

第二天,蔡子石还在睡觉。

陈东给他留了条短信,便了赶往了火车站。他的票是提前订好的,时间没办法改了。

这次,陈东想去这具身体的老家看看,虽然在记忆中,他已经知道,这具身体在老家,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人。

他的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身故了。

后来跟着奶奶长大,前几年奶奶也因病去世。只剩下他一个人,出来闯荡之后,就从来没有回去过。

陈东之所以想要回去一趟,是因为前几天拍戏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是族里的一位叔叔打来的,说是他家那里,要修电站水库。

陈东的责任田和宅基地都在蓄水区,需要他回去处理一下。那些地方占就占了。

最重要的是,陈东的奶奶和父母的骨灰,都安葬在屋后。

族叔说,他得回去迁坟,要不然被水淹了,以后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找不到。

老家是在荆楚,属于大别山区,华夏基建狂魔的的称号,确实不是白取的。

如今的大山中,交通已经很方便了。

陈东一路到达老家之后,早已找不到记忆中的样子。

他离开的时候,还都是土路,只有主干道才有水泥。但是,如今水泥路却已经通到家家户户门口。

进村的道旁树上,拉着不少横幅。

大体就是——

“充分发动群众,坚持依法搬迁”

“再掀新高潮,凸显新面貌,打好‘百日动员搬迁战’”

“建设水电站,利国又利家”

这一类的宣传……

道路房屋都完全没了当初的模样,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大概是这一片的村民,都已经搬迁的差不多了。

好在山势没有变,陈东勉强摸到老宅。

老宅早已经破败,一扇山墙已经倒塌,只剩下三面墙壁,和石砌的梁柱,顽强的支撑着半拉屋顶。

陈东只是站在倒塌的墙壁外,朝里面看了一眼,也没有了兴致,再进去缅怀什么。毕竟他的过去,其实并不在这里。

屋后的山坡上,并排三块石板墓碑,便是这具身体的至亲之人。

看到荒草丛中,那三座土丘的时候,陈东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止都止不住。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体会到,在这个世界上,他从此就是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

上辈子的家没了,这辈子的家倒了。亲人都在这山坡上,再也没办法说句话了。

这一刻,他莫名其妙的,就想买个房子,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在哪儿买都行,只要是房子就行。他就是想有个地方,在外面的时候,别人问他去哪儿,他能随口答上来,回家……

迁坟的事情,他自个儿肯定是做不了的。

只能打那位族叔的电话,族叔一家已经响应搬迁,在镇子上安家了。

陈东上门的时候,因为提前有过电话联系,族叔就在家里等他。

族叔家里一共五口人,有个堂兄弟,比陈东大几岁,在村委会做村干。

陈东说迁坟的事情,还指望族叔堂哥多帮忙。两人也没有说别的,族叔人很好,只说帮忙是应该的。

若不是迁坟的时候,需要有后人举招魂幡,陈东都不必回来。这次他们找陈东的电话号码,可是费了不少的周折。

最后是有个熟人在派出所里,查到陈东曾经补办过一次身份证,留下了邮寄地址和电话号码。

这事情其实就是陈东在网上办的,他原来的身份证,在穿越前,就叫那些骗子卷走了。

接下来两天,族叔带着陈东,找风水先生,在周围山上,重新寻一处墓地。

又要与同姓同族的人打招呼,定下日子,这些人得要去帮忙。

用族叔的话说,大家都是同族,帮这种忙都是应该的,也不用花钱。要是去外面找人做,要付工资不说,还会被周围的人鄙视,觉得他们姓陈的人不团结,不地道。

反正这些陈东也不是太懂,就是跟在族叔身后,和人家说一些客气话,请人家去帮忙。

有族叔的面子,一切都很顺利。

两天后,请了两个道士,念着经文,在鞭炮与唢呐声中,三座土丘被挖开。取出三只骨灰盒。

由陈东从坑里捧出来,一个个送到担架上,然后是四个姓陈的人抬一个。

一共做三队,抬着去了新墓地,陈东打着纸扎的招魂幡,走在最前面引路。

一切的流程,族叔忙前忙后。

晚上在镇子上,陈东按照族叔的意思,摆了几桌,将帮忙的人都请来吃了顿饭。

陈东将族叔拉到一边,留下一万块钱,央族叔支付那些道士和乐队的工资。还有多的,帮忙的族人每人也发点。

族叔说没有这么干的,最后,还是只给了道士和吹唢呐的人钱。其他人,每人买了两包烟。包括晚上的饭钱,一万块还剩了五千多回来。

第二天陈东走的时候,去族叔家告别,在他们家的堂厅,悄悄留下了一万块钱,等上了回衡店的火车,才发了条信息告诉族叔。

族叔打电话回来骂他,没有将自己当做姓陈的一家人。之后还要堂哥,在手机上,把钱转给陈东。不过陈东没有收。

这次回去,搬迁补偿因为陈东自愿放弃,镇子上的分房。

拿了八万多块钱补偿。前后花了一万多,还剩下六万多。加上他之前在剧组拿的三万没怎么花。

如今他也算是有近十万存款的人了。

回到衡店,临近年关,影视城门口趴活的群演,少了一些,也换了一些新面孔。

出去大半年,陈东租的那房子也早退了。如今在这里,他也没啥落脚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买票的时候,他都没有想到,自己其实在这里,也只是个异乡客。

下意识的,他就来到了这里。蒋琼的店倒是还开着。陈东打门口过的时候,蒋琼没有发现他,在门口,和楠楠一起玩耍的小朋友,忽然指着陈东大叫:“楠楠,你爸爸回来啦,你爸爸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