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苍山有一座传承千年的风水奇阵,名为九天星斗。
据说由十二位道门圣人联手布阵,以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为双主星,牵引紫微、玄戈、天枢和摇光等十大星宿,凝聚星海之力,铸成杀阵。
九天星斗大阵每十年一次奇观,此间群山密林将被星河覆盖,犹如神迹降临,同时也是阵法最松动的时候。
陈长青靠在石牌楼下打盹,突然林子里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成群的麻雀从林子里飞出来,一群飞向东南方山麓,另一群飞向西边山脊。
陈长青收回视线,以指肚布下八卦方位进行推演,随即瞳孔骤然一缩。
一旁扫地的钟明放下扫帚,“师叔,你算到了什么?”
“不速之客要来了。”
“能被师叔称为不速之客的人绝非等闲之辈,”钟明模仿陈长青的掐指手势,好奇地追问道,“这是先天八卦推算法吗?”
“异卦相番,坎下兑上,这是翻卦算法。”
民间有天干地支、紫微推命、梅花易数、先天八卦及后天八卦等诸多卜卦算法,而翻卦算法是这些里面最隐晦难懂的流派,同时也是最精妙绝伦的推演算法。
学习这门技巧往往需要极高的天赋,钟明现在连最基础的先天八卦算法都没入门,更别提翻卦算法了。
钟明回过神惊呼道:“这不对啊!坎下兑上可是四大凶卦之一,师叔你会不会算错了?”
“林子里刚刚出现动静,按理说山麻雀应该往一边飞,可是它们一去正西,正西为坎,一去东南,东南为兑,你自己理一理。”
钟明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上卦为兑的话,兑为阴为泽,下卦为坎,坎为阳为水,也就是说湖泽之上没有水,这代表了干涸之象,确实是困卦,四大凶卦之一。”
虽然陈长青看上去和钟明差不多年纪,但在这座天师道观里,他的辈分却仅次于观主,地位也不言而喻。
陈长青眼睛半阖着,倦意十足的样子,“当下三爻为主卦,上三爻为客卦,且下三爻为水的时候,那么坎为水也为阳,再推演下去,男阳女阴,即将出现的不速之客应该是男人。”
“可平日里来道观烧香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女施主……”
在钟明看来,对方确实是不速之客,因为这座天师道观位于六极山脉深处,人迹罕至,只有山下村妇才会来这里烧香。
陈长青话锋一转,故意吓唬道:“也有可能是你们师父回山了。”
“啊?不会吧!师父去京城参加罗天大醮,哪能这么快回来,”钟明满脸的惴惴不安,这段时间大家都懒散惯了,“我得去打扫山门了,师叔你继续睡吧。”
钟明拿起扫帚,风风火火离开了。
陈长青挨着石牌楼继续打盹,他很快就进入了梦境。
梦境里出现一条黑河,河上弥漫着诡异白雾,一条小木船穿破迷雾由远及近,而且船上还站着一个白褂男人。
“长青,这只八刀玉蝉暂时归我了,阴河夏家会世代守护它,假如有一天我们守不住阴河下的水猿墓,我会将八刀玉蝉送回你手里,希望那时候你已经找到对付它的办法。”
陈长青忘了有多久没见过这个男人,他快步朝阴河走去,但是小木船却越飘越远。
白褂男人双手合抱,朝陈长青拱手一拜,“若有机会,望长青照拂夏家一二。”
陈长青从梦中惊醒,本以为是南柯一梦,谁知身旁上放着一块血红色的玉蝉,没有人比陈长青更清楚这是什么,八刀玉蝉正是陈长青和他故人之间的信物。
所谓的八刀玉蝉其实就是一枚琀蝉,也就是“玉塞九窍”中含在亡人嘴里的玉器,祈愿亡人蝉蜕复生。
当亡人落葬,作为琀蝉的玉器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凝血透沁,血丝直达玉心,久而久之便会形成布满血丝的血玉,称之为血沁玉或者尸沁玉。
世上有很多八刀玉蝉,然而八刀血玉蝉只此一枚。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我手里……”
陈长青将八刀玉蝉收了起来,正准备再躺会儿,结果又传来钟明的呼救声,他顺着山门方向望去,钟明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山下的孩子。
“师叔,这孩子晕倒在山门口,快看看他怎么样啦!”
所谓十道九医,道门中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草药和医理,尤其陈长青的医术甚至在观主之上。
陈长青视线扫过小男孩的时候稍稍停留了几秒,这孩子周身萦绕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阴煞之气,不出意外应该是撞阴了,钟明那点修为看不出所以然,却逃不过陈长青这双法眼。
钟明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到陈长青怀里,陈长青并拢双指点住男孩眉心,一股淳厚延绵的至阳先天之炁渗入其印堂之内,阳气冲撞阴气,顿时产生剧烈反应。
男孩猛地睁开双眼,瞳孔赤红如血,吓得钟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师……师叔,他怎么会这样?”
男孩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吼声,脸上也随之露出狰狞可怖的表情,嘴角抽搐,耸动鼻子,疯狂摆动身体想要挣脱,但是他被陈长青捆住,无法动弹。
“损了些阳气,没什么大碍。”
陈长青屏住呼吸,将自身灵力缓缓输入男孩胸腹之中,他所修炼的先天之炁至阳至纯,男孩身上的阴煞之气正在被慢慢驱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可是,陈长青在小男孩体内发现两种完全不同的气息!
陈长青起手掐了一道诀,印诀施加在男孩胸口,心脏是血脉核心,先天罡气通过血脉经络很快就走遍男孩全身,眨眼间将所有阴气全部驱散,男孩脸上的痛苦表情慢慢平复下来,陈长青额间不知不觉渗出了一圈细汗。
钟明担忧地望着陈长青,“师叔,我去给你们打点水来。”
然而钟明前脚刚走,后脚就出现了一个血人。
对方满脸血迹,全身上下是随处可见的伤痕,一身灰色西装被血液染红,宛如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阴冷瘆人。
陈长青愣了愣,但还是认出了对方,“元守一?”
元守一师承于天师道观,与钟明同辈,他的天赋远胜其他弟子,尤其精通风水术数。
可惜这人道心不正,五年前叛出天师道观,后来凭借风水术在江海市混得风生水起,多少达官贵人和社会名流变着法子巴结他,只求一探阴阳,一观风水,祈求以风水局逆天改命。
元守一猛地跪在陈长青面前,并且将头叩在地上。
陈长青对跪在地上的男人视而不见,一门心思巩固小男孩的神魂。
元守一不禁悲咽失声,“长青师叔,守一知错了。”
“你是不是跪错人了?”
如今的元守一贵为江海市最拔尖的风水师,多少权贵奉他为上宾,多少人给他下跪只求他布一局风水,让这种人给别人下跪那是不可能的事,而且陈长青了解这个男人,骄傲自负,性情狠厉,野心又大。
只可惜在陈长青眼里,元守一空有野心,而没有足够的实力。
元守一看陈长青对他满脸嫌弃,他憋在肚子里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师叔你要是不帮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看在我过去也是道观弟子的份上就帮帮我吧!”
“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陈长青不近人情地呛了一句,而且他在元守一身上看到了死兆。
每个人的双肩和头顶上各有一把阳火,人受到惊吓或者被阴煞之物附身,都会导致阳火熄灭,可阳火还会复燃,比如他怀里的小男孩刚才阳火全部熄灭,但在至阳之炁的辅助下,阳火已全部复燃,而此刻的元守一肩上两把阳火已经彻底熄灭,没有任何复燃迹象,这就是死兆。
当他头顶最后一把阳火熄灭时,寿命也将随之结束。
陈长青可以断定对方只剩下一天的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