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夭失踪了。
昨日回屋后,云瑾近一夜未眠,只是到了天将将破晓时才浅浅的进入梦乡。不过那梦里全是昨夜南夭那通红的血色的眸子和最后痛苦的神情。
再次醒来时,午时刚至,这也是第一次云瑾睡到这么晚。
穿好衣衫,绑好了发间的系绳,云瑾刚一出屋就碰到了端着食盒向自己房门走来的阿四。
“小公子。”阿四见云瑾醒了,便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轻声道:“这是午膳。”
云瑾见阿四没陪在南夭身边,有些疑惑,问道:“师尊呢?他还好吗?”
阿四点点头,掩下眼底的神色,道:“小公子吃完后将食盒放在亭中,片刻后阿四自会去取。”
云瑾没想太多接过食盒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自行离开了。
发现南夭不见是在与往常一样午膳后自己将要去修炼的时间。
云瑾站在南夭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道:“师尊今日可与弟子一同去泉池修炼?”
按照往日南夭的习惯,即使不去也会告知云瑾并对自己的小徒弟嘱托几句话。而今日不知怎么了,屋内迟迟没有声响。
一开始,云瑾还认为是师尊昨日心情起伏太大睡的熟只是没有听见而已,可过了半晌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即便是睡的再熟,依照师尊的修为不会对再细小的声音都无动于衷。
云瑾有些慌了,收起心底的不安,便赶紧去寻平日里都在偏房呆着的阿四。
只是对于南夭的消失,阿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很正常,正常的就像是早已知道了这件事一样。
“云小公子放心,主人他不会有事。”
“你知道师尊去了哪里?”云瑾问。
阿四摇了摇头,道:“主人从不向他人透露自己的行踪。”说完便收拾了手头上的东西朝着身旁的云瑾略一躬身离开了偏房。
秋风瑟瑟发冷,粉白的花瓣落满了已经慢慢枯黄的草地,这里虽得以南夭的灵力滋养可主人走后灵力渐弱,少许的枝叶已经攀上几分枯涩。
云瑾站在木屋前,低垂着眼睑忽然觉得周边已经生活了近半年的桃林眼下却如此的陌生。
阿四是,师尊也是。
衣衫上原本轻薄的白纱此刻却如千斤重,压的云瑾有些喘不过气来。
最近师尊他什么也不与自己说,就连昨晚他的追问也要打断。
云瑾眸光冷冽伸手捏着身侧一枝渐黄的叶片,指尖攥起灵力不要钱似的输送在叶片上,看着那淡色枯萎的纹理慢慢恢复如常,就像是自己干涸渗裂的心脏受得泉池的滋养渐渐愈合。
离开桃林,云瑾坐在了第一次南夭带自己来的酒楼中,手边是师尊最是喜爱的“泉水清”,依然似首次喝的那般清润鲜醇,只不过回味的舌尖却带着点苦涩,沿着咽道苦到了心底。
一楼戏台上仍然在演着一出又一出的戏,只不过每场戏都换了一批人。
云瑾坐在窗边,双眸无神的看向远处格外显眼的粉白花林。即便是在这般百花凋零的秋季,那处桃花林却依然开的茂盛。
台下的戏仿佛唱到了高潮。周围底下的人群都听的认真,仿佛对这出戏极其感兴趣。
云瑾无聊,便也收了心侧耳去听,虽然戏唱中的方言难以辨认但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这戏的吟唱曲调略微熟悉,再仔细听了一阵云瑾发现这不正是第一次他与师尊听得那出戏!
云瑾怔住了,就连杯子里的茶凉了都不知道。
竟会如此赶巧。
之前自己与南夭也不是没有来过这个酒楼,每每从入门到离开这戏台变化了多种戏曲故事,可都没有他想听得的那出。
时间久了云瑾便也以为是那次听到这戏是赶得戏台第一次搭班巧了,兴许是掌柜的认为这戏没有几人听也就撤了。
从那以后自己也没再将此放在心上。
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云瑾起身走下台阶,一袭白衣落至脚踝,五官清秀俊朗,朱红的玉珠散漫的耷拉在肩头,身姿挺拔非凡,远远看去宛若神君下凡般抢眼。
那店小二也算是有了眼力见,一眼便就认出这少年就是每次跟在南公子身边的那位,再加上气质出众定是某名门望族的小公子。见云瑾下楼便赶紧招呼上去,舔着笑脸问道:“公子可是再需要些什么?”
云瑾在戏台前站定。
“不需要,”云瑾对他道:“我想问......这台戏唱的是什么故事?”
大抵是因着这位公子俊美出尘,一旁的酒友看客也都放下酒杯朝着云瑾看去,见小公子开口询问也都耐心解释道:“这戏可是整条长安街最受欢迎的一出,讲的是那桃林中花仙的故事。”
“南夭?”云瑾微不可查的眉头皱了一下,试探道。
“正是!”一看客见这位小公子知晓南夭的事情,也是来了精神,猛地灌了一口酒朝他道:“公子还不知道吧,那桃花仙平日里也不知道是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连那花仙的一面都没见着!”
“哈哈哈秦兄你此言差矣,前几月你不是去偷南夭的宝贝桃花被那仙倒挂在桃林将近三日吗?”一人起哄道。
“别提了——”那秦兄摇了摇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那仙脾气古怪的很,要不是父亲病重我才不想去招惹他。”
“最后令尊不是好了吗?”
秦兄点点头,不可置否,笑道:“你说奇怪不,那老爷子不仅好了现在听闻我去招惹那桃花仙前几日还提着鞋拔子追着我绕村跑呢哈哈哈哈哈......”
周围人哄堂大笑,唯独云瑾垂眸若有所思,眼瞧着台上的戏,轻声问道:“那这戏是怎么说的桃花仙?”
秦兄一愣,看着面前格外认真的云瑾也不再插科打诨,放下手中的酒碗打量了云瑾几眼,道:“想必公子应是名门世家的仙人吧,其实这戏也没讲些什么,只是说那仙命途多舛,听说是仅仅十岁便丧了母,传闻仙君的母亲如仙君一般是个桃花仙,可多情人自是没有好下场最后仙君的父亲毅然抛弃了桃仙母子与另一个人好上了。”
听到“丧母”时,云瑾的心蓦然沉下去了,指尖微微蜷起,努力平稳着呼吸,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也就不知道了啊,这戏本来就不长,公子如果实在感兴趣就去街边的话本铺子里买些话本子,里面应该会有桃仙的故事。”
“多谢。”云瑾点点头,抿着唇定在了原地。
正午刚过,风有些大毫不留情的从酒楼的窗户间钻缝而过,冻得人有些哆嗦。
云瑾眼尾泛红,尽力的听着这短小的戏曲,想从这自己从未琢磨的方言中听出些路子来,可直到戏落幕云瑾发现从字里行间听到的几个字根本就连不成一句话。
侧身走到那位秦兄的酒桌旁,云瑾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那人说:“我能与秦兄去拜访令尊吗?”
“??”秦兄顿在原地,有些奇怪云瑾的话,本想拒绝,可看着云瑾一身仙君的姿态想必是把刚刚把自己说老爷子的事情记下了。
这样也好,本来老爷子病重,就连街上的郎中都说趁早料理后事,可谁知没过几日居然自己莫名其妙的康复了,他也是怀疑过莫不是什么鬼怪上身。
反正,去看看总归是好的。
“可以,公子能够舍身与我寒舍,是我之福。”
秦兄猛然将酒杯中的酒渍喝净,对云瑾拱手一礼,道:“公子与我一同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