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我们要打尖。”一直都是隐形人的裴清突然开了口，嗓音有几分沙哑低沉。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哐当一声，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位老大爷。
老大爷看上去老态龙钟，头发灰白，脸色灰黄，面似靴皮，七横八岔，满是沟壑。
两只眼睛布满血丝，浑浊不已，深深陷在眼眶里。
整个人瘦到脱相。偏偏他的面相又凶，盯着人看时，仿若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特别是他手里还提着一把大刀，刀锋闪过冷冽的光，折射到宋明襄脸上。
有的人被老大爷的古怪吓了一跳，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之心。
老大爷打量着他们，目光掠过最先说话的裴清，再是段天涯、谢臣，最后定格在宋明襄身上。
“你们几个人？”
他的声音仿若破了口的风箱，嘶哑难听。
“掌柜的，我们总共有十二人。”
“只有五个可以居住的房间了，若是不介意，你们挤一挤吧。”掌柜的咧开嘴，露一个怪异的笑，缓慢说道。
老大爷退到门边，给他们让了一条路：“现在镇上已经没有外地人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从南郡过来的，出门办些事，刚好路过这里，打算歇息一两日再离开。”段天涯开口睁眼说着瞎话。
段天涯瞧了眼这把大刀，似是不解：“掌柜的，你这大刀……这是何故？”
掌柜的也不管信不信，点了点头，好心提醒了一句：“镇里最近不太平，用来防身，你们也小心些。”
段天涯好奇问道：“老大爷，这个说来也奇怪，我看这里的氛围与别的城镇相差甚大，一路上也没有遇见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大爷干枯的脸顿时变得阴沉，他盯着段天涯，才慢慢伸出一只皱褶干瘪的手，往脖子上轻轻一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是出了事，他们都死了。”
谢臣站在一旁，似没有看到他的眼神，直接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老大爷晃了一下大刀，干巴巴说道：“我不知道。年轻人别好奇太多，会害死自己的。”
谢臣翻了个白眼，说不知道，这话估计连自己都不信。
谢臣有些不爽了。
他不爽了，别人也别想着好过。
“会不会害死别人我不知道，不过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还可以前来看看。”
这话就是在诅咒人家出事了。
“你小子嘴挺硬的，就怕活不过明日。”
老大爷桀桀一笑，语气突然变得阴冷，深陷眼睛里的光像毒蛇的视线一样阴冷黏在他的身上。
谢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笑一声：“嘴硬不嘴硬可不是你说了算，只是我看您，现在估计也只有命能硬得起来了吧。”
宋明襄：“……”
老大爷：“……”
其他人：“……”
这话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但凡一个男人听到了，都会忍不住蹦起来抽谢臣一鞭子。
不过你对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大爷说出这种话真的没问题吗。
事实上，不仅没有问题，还特别理直气壮。这老大爷虽然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表情，提着大刀的手一直在颤抖着，但最后似乎也压抑着怒气没有反手给他一刀。
只是用大刀狠狠捅了一下地面，木板咔咔作响，发出锦帛撕裂的刺耳声。地板明明很腐朽，又十分倔强的撑住了，没有裂开。
估计是被谢臣气到肺疼，老大爷干脆丢给他们一串门牌与钥匙：“客房都在二楼，你们自己去找吧。”
说罢就提着大刀离去了，地板被磨得咯吱咯吱响，也不管身后一群目光各异的人。
宋明襄与谢臣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嫌恶。当然，这嫌恶并非来自于对方。而是这个春水镇。
这里死气沉沉不说，还一丝灵气都没有，给人一种窒息郁闷之感。
不过这是相对于别人来说。
谢臣有半身魔血，而魔族的特性尤为适应这种环境。自从来了这儿之后，谢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舒适了不少。
天空乌云压顶。
浓重的云层重重叠加，聚合成一大片形状怪异的云块。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所有人都
吞入腹中。
宋明襄容貌极佳，唇色却很红，不点而朱。
宋明襄来了这儿话并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安静沉默跟在众人谢臣后面。
不明情况的若是看了，还以为谢臣才是宋明襄的师父。
宋明襄捏着腰间挂着的储物袋的一角，忽的说了一句：“我不喜欢这里。”
谢臣是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看上去没有被这儿的人与事影响半分，意义不明的弯了弯嘴角，双眸极黑：“我也。”
不过看他的表情，倒是没有看出厌恶半分。
宋明襄手微微一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能居住的客房皆在二楼。
十几人踩在年久失修的木板楼梯上，发出脆弱不堪的声响，而且还发出一种腐烂潮湿的异味。
宋明襄对气味尤为敏感，忍不住捂住了鼻翼。
她总觉得，这儿还有别的气味。
若有似无的。
很臭。
宋明襄没忘记他们是来查探春水镇的诡异事件。
只是别人没出口，又时常用一种“你别拖后腿”的嫌弃眼神看着她，因而宋明襄也就没有讨人嫌的上前了。
二楼光线幽暗，时不时传出潮腐异味，显然不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不过这也没得选择。
这春水镇死气沉沉不说，就连那些居民也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们也不敢贸然入住。
而且，还有宋明襄与谢臣这两个看着不靠谱的人在，他们行事就不得不上心一点。
段天涯不经意间看到少女的脸庞，心底微微发愣，想着，他也算是阅人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宋明襄这样的人。
不争不抢，看上去乖巧异常。
修为虽然低微，但并没有埋怨。
对于谢臣那吊炸天的态度，也是很好脾气包容了。
这种人与其说是怒其不争，还不如说是不在意。
不出风头，不代表着就是懦弱无能。
可惜，如果天赋好些，如果没有嫉妒绾绾仙君，如果没有摊上谢臣这样一个弟子，她也未必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五间房是并排着，只是在分配的时候，段天涯犯了难。
宋明襄不必说，她是女修，论身份，才是所有人中辈分最高的那个，自然是独住一间房。
但谢臣。
这个人习惯了独来独往，而且脾气不好，别的弟子与他住在一起，免不得发生什么事。
何况，其他人也排斥与谢臣同住一室。
此时宋明襄站在一旁，安静乖巧听着，也没有随意出声发表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