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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安萧渊的小说强嫁的皇子捂不热,重生她不要了免费阅读

常庆庆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姑娘可算是起了,夫人和公子都等您有—会儿了。”“等我做什么?”沈安安—脸莫名。“姑娘忘了,沈府还有个贵妃娘娘呢,明日中秋,依规矩,今日要进宫给娘娘送节礼啊。”沈安安这才猛然想了起来,是了,别家都可以派管家去送,唯有宫里,得娘亲自走—趟。“怎也不叫醒我,让娘和大哥等着像什么样子。”墨香吐吐舌头,“是夫人特意交代,不让叫醒姑娘。”—刻钟后。沈安安收拾妥当,穿上沈夫人给她挑拣好的衣裙首饰走了出去。沈夫人同沈长赫正坐在前庭喝茶聊天。“娘,大哥,你们怎么也不派人唤醒我。”“送个礼而已,不打紧。”沈夫人放下茶盏,打量了眼女儿装扮,“都挑的那么暗的花纹颜色了,怎么穿在身上还如此明艳。”沈安安垂头看了眼沈夫人特意挑拣的衣裙,弯了弯唇,“自然是因为...

主角:沈安安萧渊   更新:2025-01-09 18: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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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安安萧渊的其他类型小说《沈安安萧渊的小说强嫁的皇子捂不热,重生她不要了免费阅读》,由网络作家“常庆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姑娘可算是起了,夫人和公子都等您有—会儿了。”“等我做什么?”沈安安—脸莫名。“姑娘忘了,沈府还有个贵妃娘娘呢,明日中秋,依规矩,今日要进宫给娘娘送节礼啊。”沈安安这才猛然想了起来,是了,别家都可以派管家去送,唯有宫里,得娘亲自走—趟。“怎也不叫醒我,让娘和大哥等着像什么样子。”墨香吐吐舌头,“是夫人特意交代,不让叫醒姑娘。”—刻钟后。沈安安收拾妥当,穿上沈夫人给她挑拣好的衣裙首饰走了出去。沈夫人同沈长赫正坐在前庭喝茶聊天。“娘,大哥,你们怎么也不派人唤醒我。”“送个礼而已,不打紧。”沈夫人放下茶盏,打量了眼女儿装扮,“都挑的那么暗的花纹颜色了,怎么穿在身上还如此明艳。”沈安安垂头看了眼沈夫人特意挑拣的衣裙,弯了弯唇,“自然是因为...

《沈安安萧渊的小说强嫁的皇子捂不热,重生她不要了免费阅读》精彩片段


“姑娘可算是起了,夫人和公子都等您有—会儿了。”

“等我做什么?”沈安安—脸莫名。

“姑娘忘了,沈府还有个贵妃娘娘呢,明日中秋,依规矩,今日要进宫给娘娘送节礼啊。”

沈安安这才猛然想了起来,是了,别家都可以派管家去送,唯有宫里,得娘亲自走—趟。

“怎也不叫醒我,让娘和大哥等着像什么样子。”

墨香吐吐舌头,“是夫人特意交代,不让叫醒姑娘。”

—刻钟后。

沈安安收拾妥当,穿上沈夫人给她挑拣好的衣裙首饰走了出去。

沈夫人同沈长赫正坐在前庭喝茶聊天。

“娘,大哥,你们怎么也不派人唤醒我。”

“送个礼而已,不打紧。”沈夫人放下茶盏,打量了眼女儿装扮,“都挑的那么暗的花纹颜色了,怎么穿在身上还如此明艳。”

沈安安垂头看了眼沈夫人特意挑拣的衣裙,弯了弯唇,“自然是因为女儿漂亮,穿什么衣裙都能给衬亮堂。”

沈夫人掩唇—笑,手点了点沈安安,“哪有姑娘家自夸的,不知羞。”

沈长赫接口,“妹妹说的是实话,怎是自夸。”

沈夫人无奈的睨了儿女—眼,笑过却有些惆怅,她费尽心思不想让安安在宫里过于明艳张扬,就是担心贵妃娘娘会更加不依不饶。

“好了,我们走吧,安安第—次进宫,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娘,宫里规矩多,虽说那些宫妃不敢将你如何,可—些小伎俩也够折腾人的。”

—路上,沈夫人不放心的—再嘱咐,将宫里的规矩,沈贵妃的喜好与逆鳞,包括死对头,不好相处的宫妃都同沈安安交代了—遍。

“娘,不必让妹妹如此小心翼翼。”沈长赫抬眸看向沈安安,淡声说,“有我和娘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况且我们爹可是太尉,武官之首,就是皇后也会礼让三分,只要在理,什么都不用忌惮。”

“……你这孩子。”沈夫人嗔了儿子—眼。

说话间,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守门的侍卫率先瞧见了沈长赫,立即小跑上前行礼,“沈统领。”

接着他扫见了沈府下人往外搬的东西,笑说,“这是给贵妃娘娘来送节礼了?”

沈长赫淡应—声。

侍卫立即谄媚说,“那属下去寻几个小黄门过来给您抬进去。”

不—会儿,他就带来了十几个小黄门,“这可是贵妃娘娘的东西,都小心着些,可不能毛毛躁躁磕坏了去。”

众人齐齐应声,从沈府下人手中接过,形成—个队伍,接连往宫中抬去。

沈长赫拍了拍那侍卫肩头,道了声有劳。

“都是属下该做的,沈统领,沈夫人,沈姑娘慢走。”

沈长赫往他身上塞入了—个金锭子,带着沈夫人与沈安安进了宫门。

待人走远,侍卫从怀中拿出金锭子喜滋滋的咬了—口,笑呵呵的塞进了袖中,看红了其他人的眼。

沈长赫是禁卫军,经常在宫中走动,而沈夫人也经常进宫陪贵妃,宫女太监们早就认识他们了,所过之处皆——行礼。

也是如今,沈安安才真切感受到了沈氏的权势与鼎盛。

两刻钟后,终于到了昭阳殿,有宫女早已等在了那里张望,瞧见了沈夫人几人立即上前行了—礼,笑呵呵说。

“夫人,大公子,大姑娘,您们可算来了,贵妃娘娘等候多时了。”

沈夫人淡应—声,随着那宫女进了宫殿。

有上—次玉姑姑的事,她可不觉得那个小心眼的小姑子会不生气,还不计前嫌的等他们。


“是。”

紧接着,后面一辆马车下来了一位略显臃肿的中年贵夫人,身后跟着一名年轻男子,同沈夫人互相问好寒暄。

沈安安目光在年轻男子身上扫了一圈。

长相尚可,是那种文雅书生的气质,白白净净,沉默内敛。

她打量年轻男子的同时,那人也在悄摸打量她,只是沈安安脸皮稍厚一些,并没有躲闪,大大方方的一笑。

那人愣了愣,似被那抹艳丽至极的笑晃了下眼,脸瞬间红了。

“成儿,还不快向沈姑娘问好。”

男子被母亲推了推,才反应了过来,忙垂下了头不好意思的拱手,“沈姑娘好。”

“孟公子好。”

孟成抿着唇,脸红的堪比黄花大闺女了。

中丞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儿子这意思,分明就是瞧中了沈家姑娘。

她却觉得这姑娘长相过于艳丽,都说娶妻娶贤不娶色,长相太好勾的夫君无心学业可不是好事,但胜在她家世不错,这些问题日后进了门再教也不是不能接受。

思及此,她更加热络了几分,同沈夫人聊的火热。

孟成目光时不时偷觑向沈安安。

沈安安微笑回应。

此时,她后背突然起了阵冷风,吹的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今日也不算冷,哪来的风?

她摸了摸后脖颈,偏头朝后看去,倏然对上了一双阴沉沉的眸子。

萧渊端坐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她,脸色冰冷,墨眸中隐隐散发着凌冽的讥嘲。

这死女人,是片刻不闲着的勾搭男人,好歹是个闺秀,竟如此不知羞耻。

沈安安好歹同他纠缠了好几年,很容易就读懂了他眸中的讽刺,脸也沉了沉。

红唇无声张合。

萧渊一怔,眼皮止不住抽了抽。

他也看懂了。

这女人在骂他,还很脏。

沈安安狠狠给他一个白眼,扭过了头。

她勾搭谁,同他有一文钱关系,真是吃饱了撑的。

这会儿,沈夫人同孟夫人也止住了话头。

长公主笑说,“渊儿,你和辰逸不是要去西大营练兵吗,快去吧。”

“嗯。”萧渊冷冷收回视线,心中似有团火在烈烈燃烧,他攥着缰绳的手都紧了几分。

凌辰逸突然从长公主的马车中探出头来,向沈夫人打了个招呼后说,“那娘在沈府等我们,晚些儿我们来接您。”

“好。”长公主笑着点头,“快去吧,别误了正事。”

凌辰逸放下了帘子,萧渊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心中那把火愈发炙热,竟突然有种……想将下面那个装腔作势,虚伪假笑的女人掳进深山,然后……

他猛然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重重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长公主的车夫愣了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快速抽动着马鞭去追。

沈安安冷冷注视着远去的人影,淡淡收回视线敛眸。

冤家路窄,说的就是他们吧,上一世她费尽心思难见他一面,如今却怎么都避之不及,真是晦气的很。

“快,我们进府再聊。”沈夫人招呼着一众人入了府。

另一边,凌辰逸挑了帘子,对前面马上的人说了好一会儿子话,都听不到回应,不由皱了皱眉。

“萧渊。”

“嗯?”他略略回头。

“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萧渊嘴唇抿直。

讨厌一个女人,一见到就会生无名火气,算心事吗?

不知为何,他只要一想起那个打扮的花蝴蝶一般,娇滴滴瞅着孟家儿郎的女人,胸腔就火气直窜。


宫门外,沈家的马车早候多时,沈安安疲惫的上车,直接歪在了软垫子上。

“墨香,我想回江南了。”

墨香顿了顿,起身将车帘子都撩起,“京城很热闹的,没有连日的连绵细雨,空气也不会潮湿,等几日可以让大公子带姑娘出门游玩,这个季节游湖最合适不过了。”

沈安安勾了勾唇,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沈贵妃不远千里将她弄回来,又怎会轻易让她离开,既来之就只能则安之。

车轱辘缓缓转动,一路的嘈杂与小贩吆喝的叫卖声,都宣示着京都的繁荣。

她以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后来嫁了人,日复一日,她慢慢开始怀疑讨厌自己,恨不能每日都缩在黑暗中,不让任何瞧见,她就不用看那一张张讥嘲鄙薄的脸。

萧渊。

这个名字,用冷淡与漠然将她一步步踩入尘埃中,眼睁睁看着她成为了一个疯子。

她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墨香身上,那几年,连身边几个陪她长大的大丫鬟都没能幸免,被她怒火波及,成为了她撒气的出口。

萧渊不来看她,她生气,发怒,摔东西,怪她们没有本事,没能将他请来。

久而久之,萧渊开始夜不归宿,居住官署。

可总有不长眼的非要刺激她,告诉她萧渊去了哪,都做了什么,看了哪个女子,对哪个姑娘笑颜以对,温柔体贴。

她就又开始发疯,怪纸韵手艺不好,没能给她梳漂亮的发髻,化秀美的妆容,才没能留住萧渊,让他看别的狐媚子。

屋中的摆设几乎每日一换,她哭的梨花带雨,赤脚走在玉器碎片上,只求他有片刻怜惜,正眼看看她就好。

从想要的夫妻恩爱,到只求他刹那温情。

她卑微如地上的蝼蚁,抛了自尊,教养,脸面…

可他,还是那么冷冰冰的,仿佛不论她如何做都激不起他一丝情绪,比咆哮更伤人的是漠然。

时至今日,沈安安依旧觉得,她后来的不择手段,丧心病狂,萧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拉回了沈安安沉溺的思绪。

“姑娘,前面路被几辆马车挡住了。”车夫声音传了进来。

沈安安怔了怔,倏然起身往外看去,眼前景象与上一世缓缓重叠。

上一世的今日,萧渊于南华大街遇刺,对方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各个路口都被阻挡,以至无人得知,他险些命丧于此,是李怀言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哪个嘴碎又八卦的狗东西,为了救萧渊,三年后就英年早逝了。

“怎么死的就不是他呢。”沈安安念叨了一句。

“姑娘说什么?”

“说里面有条落水狗。”倏然,她有种想瞧瞧萧渊狼狈的冲动。

看看在她面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瘪犊子男人,是怎么被人摁在地上蹂躏暴打的。

这一刻,她无比希望他死,赶紧死。

“哎,沈姑娘,又是你,缘分可真是奇妙,又让我们给遇上了。”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小跑声。

沈安安面色一僵,回头就见李怀言招着手冲她跑来,眸中升起惊恐。

他不该在里面等死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萧渊在一起吗?”

李怀言撇撇嘴,“不提也罢。”

说着不提,他还是碎碎叨叨的将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我也是好心,不曾想那个没心没肺的直接就给我赶下车了。”

“哎,沈姑娘可否搭我一乘,我可以给你银子。”

“不可。”墨香蹙眉拒绝,“我家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何能与外男共乘一辆马车,李公子此话委实荒诞。”

“我不坐马车里面,就和车夫挤挤就成。”李怀言好脾气的和墨香商量着。

沈安安却愣愣的看着他面容,呆呆出神。

李怀言算不算是因为她改变了命运轨迹。

“沈姑娘。”

沈安安面上突然浮上欢喜,恨不能抚掌大笑。

没了李怀言挡刀,那死的不就是萧渊了。

真是重生后最大的喜事了!

“沈姑娘,在下虽然落魄,却也不是没有底线的人,银子可以给,但绝对不卖身。”

李怀言被沈安安惊悚的笑吓退了一步,嘴上仍发着骚。

沈安安笑容敛起,阴沉沉的看了李怀言一眼。

上一辈子若不是他,萧渊早早死了多好,一了百了。

“忠叔,从北城门回府。”

“是。”车夫调转马头。

“哎,沈姑娘。你怎么能见死不救,身为姑娘家,要心存仁善,乐于助人才可爱。”

李怀言拍着车窗。

“喂,你捎我一程,我给你银子。”

忠叔没听到姑娘发话,善意忠告,“李公子,您还是站远些吧,回头小人一抽马鞭,马儿再掀你一个趔趄。”

“……”

李怀言脸皮再厚也不能赖上人姑娘。

沈安安却倏然从车窗探出了头,“忠叔,捎带他一程。”

“是,姑娘。”

李怀言立即笑开,“我就说嘛,沈姑娘看不上那个冰块脸有情可原,若是连我这个风度翩翩,貌比潘安之人都拒绝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沈安安唇线拉直,算是给了他个笑容吧,只是讽刺意味十足。

李怀言只做没看见,拿扇子戳了戳忠 叔,“往里面点。”

……车轱辘再次转动起来,李怀言罕见的安静,没再碎碎念。

“姑娘,那李公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浪荡,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与他沾上边。”

墨香有些担忧。

如此招摇过市,还不知外人会怎么说呢。

沈安安偏头看着窗外不说话。

比起什么名声,她更怕萧渊死不成,万一那李怀言又冲进去来个大勇无畏,她得多憋屈啊!

“你将我放在那个第三个巷子的胡同口就成。”李怀言主动要求。

再往外就是人声鼎沸的大街了。

墨香嗤笑,“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还知晓为姑娘名声考虑。”

沈安安不语,李怀言,其实并不算个坏人,至少在上一世,他死之前,都对她不错。

亦从不曾附庸世人唾弃指摘谩骂于她。

李怀言许是听见了墨香的话,懒洋洋开口,“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是个寻常姑娘本公子才不惧,可沈家的,啧啧,得负责。”

寻常姑娘大不了抬回家,可沈家姑娘,不给个说法,沈太尉不打上门,他爹也得扒他皮。


“我叫你过来是为着那幅画。”长公主示意丫鬟将桌上的秋菊图呈给了萧渊。

“你瞧瞧,这是沈家姑娘画的。”

萧渊漫不经心的眸子掀了掀,最终伸手接过轻扫了一眼。

“我原本是要将那幅画给端三姑娘的,可……又觉得沈家姑娘的画更胜一筹。”

“嗯,”萧渊目光不离画卷,淡淡轻应。

长公主一愣,不曾想他如此好说话,“要不…你看有什么贴身之物,我替你送给端三姑娘。”

萧渊面色一顿,抬眸看向长公主,有些疑惑,“送她做什么?”

“……你给那幅画不就是为了送端三姑娘吗?我也不曾想中间会杀出个沈大姑娘,她的画技,着实让我连偏袒都偏袒不了。”

“谁说我是送端三姑娘的。”萧渊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这会儿轮到长公主莫名了,“不是送端三姑娘,那是送谁?”

他可从不曾参与过这些小事,还以为他今年主动提及是冲端三姑娘,毕竟若非沈大姑娘突然出现,她稳是第一。

“既是彩头,当然是送拔得头筹的魁首。”萧渊拿着画卷起身,“我府中还有些事要忙,就不陪姑母说话了,告辞。”

“嗯,好。”长公主点头,又突然觉得不对。

“渊儿,我的画。”

可人已经走远了,又或许听见了装聋。

凌辰逸倚在游廊上,瞧见他拿着画卷出来,眉梢挑了挑。

“这就是沈姑娘的画作?”

萧渊淡淡点头,抬步往外走去。

凌辰逸倏然从他手中抽走,“给我瞧瞧。”

他和母亲一样都是惜才之人。

“啧啧啧,这功底比起你也不遑多让了吧。”凌辰逸盯着菊花上的那只蝴蝶,连连发出惊叹,看了好久都不曾移开眼。

“沈家姑娘竟有如此才华,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正呆呆看着,画卷却突然被抽走。

萧渊垂眸将画卷卷起,递给了庆丰保管。

“哎,我还没看够呢,这好歹是我永宁侯府的东西,你拿走就算了,还不给我看。”

萧渊瞥了凌辰逸一眼,“这是同等交换来的,何时成了你永宁侯府的东西。”

“……”

凌辰逸说不过他,一双眼睛却眷恋的流连在庆丰的怀里,看的庆丰不自在的直抖身子。

“伽关那边最近有消息送回来吗?”萧渊沉声问。

凌辰逸回过神摇头,“暂时还没有,我派人加急去了一趟,还没回来。”

“嗯。”

凌辰逸又轻叹,面上浮出忧虑,“如今各方安定,也不知锦平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安定就代表着不用人看守,回不来只不过是有人不想让他回来罢了。”萧渊声音冷冽。

齐锦平是他的小舅舅,是他外祖家所剩唯一的血脉了。

凌辰逸拧眉,二人走入了一个狭窄的青石小路,四下无人时他才低声开口,“圣上多疑,不止是你,就连二皇子,三皇子亦不例外,应是怕京中祸起萧墙。”

其他两位皇子势力也都被禁锢,更何况齐锦平手掌军权,若是与萧渊聚在一处,于皇上而言更是隐患。

萧渊似嗤笑了一声,没再言语。

都说皇家富贵,多少人做梦想生在皇家,可又哪知其中的凄凉。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将萧渊送上马车,凌辰逸回了长公主院子,一路上都还在惦念着那幅画。

萧渊是个吝啬的,一眼都不肯再给他看。

“世子爷。”游廊上,丫鬟给他行了一礼,掀开了珠帘。

凌辰逸还未踏进门,就听长公主在和华笙谈她的婚事,显然是对那个书生十分满意。

华笙垂着眸,脸色苍白,“女儿都听母亲的,怎么都好。”

“什么叫都好,这是你的终生大事,得你喜欢才行。”长公主脸色惆怅,纵使要低嫁,她也不想太过委屈了女儿。

华笙扯了扯唇,笑的有些勉强。

总归是嫁不了她想嫁之人,其余是谁又有什么重要呢。

“只要人品贵重,家中人口简单些就可,女儿不挑。”

长公主看着女儿,突然有些心酸,“这位张公子家中连寒门都称不上,只是普通庄户人家,但幸在淳朴心善,往后官职上有你爹和大哥在提拔提拔,日子也说的过去的。”

“都好。”华笙淡淡点头。

凌辰逸眼见二人如此潦草就定下了,蹙眉开口阻止,“那个书生不成。”

长公主偏头看向儿子,有些惊讶,“为何不成,你先前不还说那人不错吗?”

“先前是先前。”他端起丫鬟奉的茶轻抿一口,才说,“今日我在水榭那见着了那书生,他……”

后面的话,凌辰逸在口中打了个圈,终是没有说出口。

“反正是不成,那书生已经心有所属了,华笙本就是低嫁,如何还能受这等委屈。”

长公主闻言愣了愣,瞧着儿子,“心有所属,你是说那书生有了心仪之人,定亲了没有,是哪家的姑娘?”

凌辰逸眉头拧了拧。

他娘只要一提及这些男女之情,就比谁都精神。

“是……一户官宦家的姑娘,儿子也只是听了一耳朵,那姑娘是否有意就不清楚了,但那姑娘家里十有八九是不会同意的。”

长公主点头,“那是肯定的,若非情不得已,哪家姑娘会愿意低嫁,就苦了我的华笙。”

她拉住女儿的手,愧疚低落的叹口气。

“是哪户官宦家的,你是如何知晓的?”长公主又问,凌辰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

“儿子只是听了一耳朵,具体并不清楚。”

“哦。”长公主点点头,有些失望,“既是心有所属就算了,我再挑一挑吧,可惜了。”

那个进士人品才华在一众学子中都是佼佼,再选只怕未必如他。

“不用。”华笙轻轻接口,“哥哥不是说了,那姑娘家里指定不会答应,那就是成不了的,咱们问一问也不打紧。”

她这话让长公主和凌辰逸同时皱了眉,偏头看着她。

“那怎么成,娘如何能让你受这等委屈,笙儿,好儿郎多的是,娘再给你挑一个就是。”

凌辰逸只是看着妹妹,温和的眸子微凝,并没有说话。

华笙扯唇笑笑,“今日娘让我在游廊偷摸瞧了那书生一眼,我看着确实不错,况且咱们又不仗势逼人,可以问一问张公子想法,若是他实在不愿,就再作罢。”

长公主拧眉不语,看向了下首的儿子。

“妹妹的意思是,看上那个书生了?”凌辰逸问。

华笙一滞,唇瓣浮上一丝苦笑,垂下头并没有回答。

看不看得上有那么重要吗,于她而言,后半生能独居一隅思念着那人,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做不到同旁人恩爱情深,能相敬如宾已是大幸。

这般心有残缺的她不想耽误了旁人,那位张公子,有心上人,她亦是,成亲以后各自过活,各自怀念,谁都不算委屈。

她的沉默,让长公主与凌辰逸误以为是。

“再过不久就是中秋佳节,届时我挑个时间问一问那书生吧。”凌辰逸语气不怎么好,可又舍不得妹妹失望。

“嗯,多谢哥哥。”华笙应了声,垂眸盯着腰间早已褪了色的荷包,有些出神。

……

沈安安气鼓鼓的从长公主府出来,一上马车就狠狠扔了手中画卷。

想着萧渊那张戏谑的脸,她此时依旧觉得小脸火辣辣的疼。

“姑娘,你喝口茶消消气。”纵使墨香并不知姑娘为何生气。

沈安安沉着脸接过来一饮而尽,才觉得心口翻腾的火气平复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王氏笑吟吟的上了车,察觉气氛不对,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提不起精神。”

沈夫人闻言笑了笑,“你第一次参加这等宴会,疲于应付也是情理之中,习惯就好了。”

“嗯。”

她淡淡点头,忠叔已经驾着车回府了。

“你可知长公主留我做什么?”

沈安安抬了抬眼皮,配合的摇头。

沈夫人笑了起来,“你今日可是艳惊四座,不少夫人都瞧中了你,长公主最擅作媒,手中有不少儿郎小画,问我中意哪一个,想给你说媒。”

“嗯。”沈安安故作腼腆的笑笑。

沈夫人接着说,“我瞧着那几家都不错,婆母温和,后宅干净,儿郎也是有才干的,不胡作非为,届时我寻了小画来给你挑一挑。”

“娘,我的婚事不用那么急,好似怕我嫁不出去似的。”沈安安笑说,沈夫人却淡了笑容。

“娘哪就舍得你早早嫁出去,可你姑母一直盯着你婚事,就算四皇子无意,难保你姑母不会吹耳边风,再求到圣上面前。”

“娘想着你既是不愿意,倒不如早早定下,绝了你姑母心思。”

沈安安唇瓣挑了挑,依沈贵妃性子,就算她定了亲,只要一日不完婚,她怕都不会放弃。

沈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也有些发愁,“你是妹妹,如今你哥哥婚事都且没着落呢。”

提及沈长赫,沈安安眸中浮上一抹自责。

哥哥才貌卓然,满腔抱负,上一世却因她的缘故同父亲一同辞官回乡,听闻最后娶了一家庄户女。

而她那时心思只在怎么俘获萧渊的心上,连新嫂子模样,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长公主带着众人回了宴会厅。

沈夫人被各家夫人簇拥着往前,沈安安反倒被忽略在了一边。

“恭喜。”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

沈安安回眸,是端二姑娘友善的笑容,她回了一个笑,“多谢。”

端二姑娘颔首,从她身前走过。

沈安安只当没瞧见端梦梦咬牙切齿的愤然,继续往前走。

“是我小瞧沈姑娘了。”端梦梦快走两步,同她并肩走着。

沈安安勾唇,“我只是想教教端三姑娘,莫自视甚高罢了。”

“……”端梦梦脸色阴沉无比,嗤笑了一声,“沈姑娘莫不是以为赢了一场画技比试就能当才女了吧。”

沈安安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瞧瞧你,又自视甚高了吧,区区才女之名,真当所有人都稀罕呢,也就你,以此为傲,给狗都不带摇尾巴的。”

说完就施施然走了,留了端梦梦立在原地咬牙切齿,差点气疯。

她一张秀美的脸扭曲,指尖深深嵌入了掌心中。

“端三姑娘。”一个讨好巴结的姑娘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她。

“走吧,长公主该给彩头了,咱们也去长长眼。”端梦梦绷着脸说。

那姑娘长松了口气,赶紧应下。

牙尖嘴利罢了,她绝不能在外失了形象,如了那女人的意。

来到宴会厅,话题依旧还在方才的那场画技比试上,毕竟往年都是端梦梦拔得头筹,今年倏然换了人,都新奇的紧。

“三妹妹,来这边坐。”端二姑娘冲端三姑娘招了招手。

“哼。”端三姑娘冷扫过她,直接移开眼睛,当没看见。

莫以为方才她没听见她向沈安安道贺。

端二姑娘看着她在旁家姑娘身侧坐下,黯然的垂下眸子,有些无奈。

此时,长公主身旁的嬷嬷取来了此次比试的彩头。

众人都看着那个被蒙了红布的托盘,猜测着会是什么东西。

“沈姑娘,来。”长公主招了招手。

沈安安起身,端庄的行了一礼,走上前去。

所有人都注视着她的身影,尤其是端梦梦,怒火与嫉妒几乎喷薄而出,死死盯着那个托盘。

沈安安睨了她一眼,笑着掀开了红布。

众人轻轻“咦”了一声。

沈安安垂眸看着托盘上躺着的画卷,脸上的讥嘲僵住,顿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长公主轻声开口,“若说我大梁堪称画技一绝的,也就我那四侄子了,各家姑娘都对他笔墨趋之若鹜,所以我特意跟他讨来了一幅,作为今日嘉奖的彩头。”

“沈姑娘,你可是捡到宝了,老四的画可是千金难求。”

“……”

沈安安想端庄的笑一笑,可唇扯了几扯就是笑不出来。

她脸火辣辣的,仿佛被人重重扇了一个巴掌。

在旁家姑娘羡慕嫉妒的叹息中,她木着脸拿起了托盘上的画卷,屈膝行礼,“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心中还为自己的公平公正感叹着,就望见沈安安木着的小脸。

这位沈姑娘,貌似不那么高兴?

沈安安回了座位上,脸皮僵硬无比,若说方才有多得意,这会儿就有多打脸。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似比端梦梦还要可笑些。

画卷握在手中,就像一个刺猬,扎的她浑身哆嗦。

“安安。”沈夫人唤了她一声。

沈安安面无表情的抬头,“娘,怎么了吗?”

沈夫人压低声音,“方才有不少夫人跟娘打探你的婚事,娘想问问,你心中可……有心仪之人?”

她可没忘夫君交代的事。

沈安安愣了愣,摇头,“没有啊,女儿一直待在江南,哪来的心仪之人。”

正因一直在江南,她才担心,沈夫人认真的看着她,“当真没有,若是没有,娘可就同各家夫人透了口风,给你相看了。”

“嗯,没有。”沈安安语气有些敷衍。

沈夫人长舒了一口气,继续同其他夫人打成一片。

小半个时辰后,宴席终于结束了,各家夫人带着姑娘们陆续离开。

墨香瞧了眼快被姑娘抓折了的画卷,试探着开口,“姑娘,要不还是奴婢拿着吧。”

“不用。”

沈夫人被长公主留下说体己话了,让她去马车上等着,瞧那神情,定是给她说亲的。

主仆二人沉默的走在青石小路上。

沈安安眉目阴沉,一向勾着的唇角此时微微下撇着,能看出她心情很差。

“哎呀,沈姑娘。”不着调的声音从另一条岔路兴奋响起。

“……”沈安安嘴角一抽,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哎,你别走啊,好歹我们一起施粥,也算的上朋友吧。”

李怀言也快走几步追上她。

沈安安沉着脸停下步子,回身看向李怀言,不出意外的,萧渊也在。

他往日冷峻的面容,今日破天荒的带着丝丝淡笑,走路也悠哉悠哉,似心情极好。

二人视线对上一瞬,沈安安立即移开,她十分笃定,这个狗男人在嘲笑她。

她抓着画卷,心中抓心挠肺的气闷。

怎么就那么倒霉,偏遇上了他。

李怀言兴冲冲的跑过去,“真人不露像啊,听说你今日夺了画技比试的魁首?”

“……”沈安安木着脸。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有事?”

“没啊,瞧见你就莫名高兴。”想上来同她聊聊。

“那位是不是陈姑娘,好似在等你。”萧渊敲了敲李怀言的肩头说。

李怀言抬眸朝那边看去,蹙眉,“哪有啊。”

“走过去了,你现在去还能追的上。”

“不去。”李怀言笑嘻嘻的,“她们哪有沈姑娘有意思啊。”

“啊,嘶~”

话刚说完,他突然扶着腰躬下了身子。

“是不是那姑娘暗暗诅咒你呢。”萧渊面上浮着笑,“快去瞧瞧吧。”

李怀言扭头,恶狠狠的瞪了萧渊一眼,在对方极具威胁性的眸子里发怂,“哦,我这就去。”

“沈姑娘,我们改日聊。”李怀言朝沈安安打了个招呼,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萧渊阴沉沉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淡淡瞟了眼她手中画卷,勾了勾唇角,“沈姑娘,恭喜啊。”

“同喜。”沈安安木着脸说。

“确实同喜。”萧渊唇畔勾出的弧度是沈安安两世都不曾见过的。

下一瞬,他突然倾身,靠近了沈安安些许,灼热的呼吸距离她很近很近。

“听说沈姑娘为了得到彩头,还与端三姑娘发生了争执,看来是对我的画卷十分喜爱。”

沈安安倏然抬眸看着他,“你故意的?”

“嗯?”萧渊挑眉,“我听不懂沈姑娘意思,但……沈姑娘欲擒故纵的意思,我清楚了。”

“……”

她长呼了一口气,又长吸了一口,突然对着那张清隽的脸尽数吐出,“我说怎么瞧着四皇子哪里熟悉,原是和端三姑娘一样的嘴脸,自视甚高。”

若是知晓彩头是这狗东西的画作,她连提笔都是侮辱了自己。

萧渊蹙着眉,嫌弃的后退了几步,戏谑化为了阴沉。

“前些日子说是破烂,今日又费尽心思夺魁,沈姑娘一贯如此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吗?”

东西在她手里握着,好似解释什么都有些可笑,沈安安什么都没说,倏然转身走了。

她咬牙切齿的,仿佛想将脚下的青石小路踩烂一般。

“嘶~”她身子倏然一歪。

萧渊下意识上前一步又在墨香扶着住她以后倏然顿住。

沈安安心情差到了极点,方才只顾生气竟是忘了脚上的拉伤。

端梦梦,萧渊这对狗男女,遇上他们就准要倒霉。

萧渊看着她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唇倏然勾了勾,轻笑出声。

“四殿下,公主唤您过去一趟。”

“嗯。”萧渊淡淡转身,朝内院走去。

前厅,他刚走上台阶,就遇上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沈夫人,满面春风的模样。

“四皇子。”沈夫人福身行礼。

萧渊扫了她一眼,眸子锐利的眯了眯,“嗯。”

他抬步进了厅堂,沈夫人抖了抖身子,又笑着快步走了。

“你来了。”长公主瞧见他进来,将手中小画卷起,递给了一旁嬷嬷。

萧渊视线在小画上定了一瞬,眸子一沉。

长公主收集了许多官家子女的小画用来说亲。

他状若无意的开口,“我瞧沈夫人方才一脸的喜气,是姑母又当月老了?”

“是啊,那姑娘,我怎么瞧怎么喜欢,刚巧手里有几家合适的儿郎,就同沈夫人说了说。”

“然后呢?”萧渊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水抿了口。

然后?长公主愣了愣,他什么时候如此爱八卦了。

“还没有然后,婚事可是女儿家顶顶重要的,自当慎重。”

萧渊淡应一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脸色的和缓。


雕梁画栋的宫殿中,杯觥交错,歌舞升平,为四皇子成功剿匪而设的庆功宴仍在延续。

每个柱子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宣示着金昭玉粹的天家威仪。

沈安安作为太尉之女,贵妃的亲侄女,也被从千里迢迢的江南叫了回来。

只可惜她重生的有些晚,醒来就已是如今局面,一切是那么出奇的相似。

“皇上,您答应了臣妾的~”御座之上,沈贵妃正拉着皇帝的衣袖撒着娇。

“臣妾膝下无子,陛下若是连这点指望都不给臣妾,臣妾老了可怎么活啊。”

“好了好了,朕答应你就是。”皇帝宠溺的睨贵妃一眼,视线投向了下首的沈安安。

沈安安心都提了起来,恨不能原地消失才好。

重来一世,她不想再嫁四皇子,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被爱而不得与嫉妒腐蚀的面目可憎,机关算尽,恶贯满盈!

以至廉洁奉公,高节清风的父亲都羞于再居庙堂,正值壮年便告老还乡。

不待皇帝开口,她倏然站起了身,对沈夫人道,“母亲,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出去透透气。”

“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哪不舒服?”沈夫人貌美的面容上都是关切。

“你姑姑与皇上都看着你呢,你初回京城,要谨守规矩仪态,若是能忍就先忍忍,等会儿母亲陪你出去。”

沈安安红唇抿紧,她知晓姑姑与皇上接下来的话是什么,才迫不及待的想离开。

可天不遂人愿,皇帝在贵妃的再三催促下淡淡开口,“沈爱卿,朕怎不知你竟有位如此花容月貌的女儿,藏在闺中是怕被哪家小子瞧上,诓骗了去吗?”

下首的沈文立即起身,“陛下说笑了,不是臣藏着掖着,而是小女自幼就随家母去了江南,并不在京城长大,前些日子才刚回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温婉柔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倒是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气韵。”皇帝夸赞了几句,又问,“沈姑娘今年多大了,平日都习些什么技艺?”

要嫁进皇室,可不能是个空有其表的草包,遑论他的四儿子,怀瑾握瑜,淑质英才,容貌更是佼佼,京城闺秀都争着抢着想嫁。

沈安安袖中手紧紧攥起,朝对面被簇拥着的尊贵男子看了一眼。

那人漫不经心的眸子也刚好投向她,清冷淡漠,目下无尘,短短一瞬,他就收回了视线,仿佛世间一切都难入他眼底。

上一世,她就是被这般高不可攀的他所吸引,震撼,疯魔,一眼,就赔进去了一生。

“臣女,沈安安,十六岁。”她走到殿中跪下,眼帘低垂,“江南风景秀美,风土人情妙趣横生,臣女乐不思蜀,数年来只顾玩乐了,并不曾学过什么技艺。”

大殿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贵女们更是瞪圆了眼睛。

这个沈姑娘该不会是个傻的吧,皇上在四皇子的庆功宴上如此抬举她,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她竟然说什么都没学过?

方才还嫉恨的搅帕子的闺秀们,这会儿都看傻子一般看着沈安安,那可是风华绝代的四皇子,就算入府做个妾都要做梦笑醒了,她就这么给弄没了。

“安安,胡说什么呢?”沈贵妃脸色都变了,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向陛下求来的亲事。

沈安安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头垂的很低,没有说话。

“这京城,竟还有姑娘不想嫁给你的?啧啧啧,当真是稀奇,我都有些想研究研究这个沈家姑娘究竟是什么怪胎了。”

李怀言端着酒杯,手肘拐了拐身旁的萧渊,一脸的惊奇,眸底还隐隐透着幸灾乐祸。

萧渊面无表情的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殿中的沈安安。

“也是,毕竟你狠戾又无趣,呆闷还不解风情,我若是姑娘,定躲你远远的。”

萧渊终于开口了,声音森冷威胁,“你若是想当姑娘,我可以让安公公帮帮你,他下手干脆利落,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好手。”

“……”

李怀言一口饮尽了怀中酒,不说话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是一个字都多。

贵妃柔声找补着,“安安年纪小,不曾见过圣驾,一时胡言乱语,臣妾的母亲当年可是京都双华中的第一才女,她老人家一手带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呢。”

皇帝面色好了一些,沈老夫人之才,当年曾冠绝京都,她一手教的孙女若是草包着实说不过去。

“朕听你姑母说,你擅长琴瑟,今日渊儿庆功宴,沈姑娘可有雅兴奉上一曲,以做恭贺?”

沈安安心中一紧。

上一世,她以一曲阳关三叠相赠,争了个满堂喝彩。

可到他那,却只得了个淡淡的多谢,连皇上有意撮合,要他琴箫合奏,亦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

那日,她心满意足,欢喜于如愿以偿,亦失望于他的冷漠无情,让她在满京城闺秀中丢尽了脸面。

沈贵妃冲她使了个眼色,满脸期待的等着她艳惊四座。

沈安安呼吸都滞了滞,大着胆子拒绝,“回皇上,臣女确实略懂琴瑟,只可惜今日手受了伤,不能抚琴,让皇上失望了。”

她又转过头,不轻不重的冲萧渊行了一礼,“臣女恭贺四皇子剿匪大胜,愿四皇子将勇兵强,攻无不克,为大梁再立奇功,护黎民安乐无忧。”

萧渊转白玉扳指的手指顿一顿,终于抬眸正视了那张艳若桃李的小脸。

可沈安安却直接转回了头。

她本就没有指望他那张嘴会吐出什么客套话来。

这是第一次,萧渊正视一个人时,对方用背影对着他。

李怀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又忙在萧渊冰冷的视线中抿直了唇线。

沈贵妃气的呼吸都不顺了,脸色发青。

安安今日是怎么回事,分明在家里时她都嘱咐好了她,怎么关键时候出这等差错。

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审视着沈安安。

竟有女子不愿嫁给老四,可当真是稀奇。

“手怎么伤了,安公公,宣太医给沈姑娘看看。”他语气极淡。

沈安安心里咯噔一下,惊惶之下抬眸看向了御座上的皇帝。

纵横捭阖睨四海,面无表情却难掩周身雍贵凌厉之气,乾坤在怀,冷毅持重,堂堂君王怎会容她一介臣女一再糊弄,狡言饰非。

沈太尉此时也变了脸色,忙起身走到殿中跪下,“小女…”

他话音刚出口,便听到一极小的稀疏声,是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沈安安将手藏在袖中,用袖中锦帕攥住伤口,广袖撩起,血迹斑斑,她伏地叩首,“臣女谢皇上恩赏。”

沈太尉看着女儿那被血迹染红的帕子,都呆了。

皇帝一看,竟是真的有伤,眉头拧了拧,“怎么不包扎一下,天气炎热,莫发炎了才好。”

沈安安忍着疼若无其事道,“方才来参宴的路上不小心划伤的,情急之中就拿了条帕子先裹着了。”

“嗯,待会儿让太医看看。”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沈安安可以回座位上了。

折腾了这么会儿子功夫,他也没了赐婚的兴致,沈贵妃僵着一张脸,也识趣的没敢再提。

沈安安长松了口气,谢恩后回到了沈夫人身旁坐着。

不抬头,她都能感受到沈贵妃微凝的视线,带着浓浓不悦。

沈夫人拉过她的手,关心慰问着,沈安安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我滴乖乖。”李怀言目瞪口呆,忍不住发出惊叹。

御座之上的皇帝看不见,可他和萧渊却分外清晰的看见了沈安安方才的小动作。

那姑娘袖中闪着冷光的物什是簪子吗?为了不嫁萧渊,可是真够豁的出去的。

“萧渊,被嫌弃至此,你什么感想?”

萧渊放下玉扳指,凉凉的目光扫过去,李怀言立时打了个冷颤,立马扭头同身旁人打着哈哈,“今日酒水不错…菜也不错,你多吃些。”

“……”那人尴尬笑笑。

心道你方才不还说狗都不吃吗。


宴席散去,沈安安不出所料的被沈贵妃留了下来,眼看着沈夫人,沈大人离宫,她眼睛不受控制的发红。

“呦,沈姑娘怎么不走,是要留在宫中治伤吗?”

沈安安回头,就撞上了一双幸灾乐祸的桃花眼,李怀言走着四方步,一脸的恶趣。

沈安安皱了皱眉,视线在他身侧的萧渊身上顿了顿,福身行了一礼,“四皇子。”

语气淡的没有任何起伏,转身就要走。

“你跑什么,萧渊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李怀言上前挡住了她去路。

“你袖中藏着的是簪子吗,可是够锋利的,给我瞧瞧可好?”

沈安安面色一变。

李怀言竟然看见了,那就是说萧渊也知?

她并不是顾及萧渊想法,而是她之所为,乃是欺君。

李怀言见她变了脸色,眼中的戏谑淡了些许,“别怕,我不会揭穿你的,但他…会不会,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他手一指萧渊。

沈安安道,“四皇子惜字如金,不会像李公子如此赋闲,爱管闲事。”

她面色冷然。

李怀言丝毫没有被讽刺了的觉悟,依然风度翩翩的笑着。

萧渊却是皱了眉,那句惜字如金,怎么听着有股讽刺意味。

“我还赶着去挨骂,先走一步了。”沈安安沉着脸抬步朝后宫走去。

李怀言哈哈笑了起来,“这个沈姑娘,有几分意思。”

一转头,却发现身后人没了。

“哎,你等等我啊。”

马车帘子落下的刹那,他身影一闪,钻进了四皇子府的马车。

“哎,李公子…”小厮庆安都没及阻止,就只剩晃动的车帘。

“我家马车不如皇子府的宽敞,你顺路给我送回去。”

“……”

四皇子府与李国公府,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如何顺路?

“给他丢万花楼。”萧渊的声音冷冷传出。

万花楼,京都有名的青楼,李怀言是那的常客。

庆安应了一声,一抽马鞭,绝尘而去。

马车中,李怀言一脸的八卦,“你说,沈贵妃会不会鼻子都要气歪了,她费尽心思拉拢巴结你,就是为了将侄女嫁给你,好有个依靠,如今眼瞅着就要得偿所愿,却是鸡飞蛋打。”

“那个沈姑娘,这会儿不知被骂成了什么样子。”

萧渊被他聒噪的有些烦,冷冷抬眸盯着他,“你想知晓?”

“想,多有趣的事啊,小爷我好多年都没见过如此有意思的姑娘了。”

“庆安,调头,送他进宫寻安公公。”

萧渊唇角似笑非笑,“等从安公公那出来,你就能随意去入后宫瞧热闹了。”

“你就会这一种手段。”李怀言不满的抱怨了一句,却老实了不少。

“言归正传,那沈姑娘不论是身份还是宫中的沈贵妃,若是能做你的四皇子妃,于你都是很大的助力,本以为今日能得陛下赐婚,却出了如此变故,你心中有何打算?”

萧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要安安分分,四皇子妃是谁都无所谓,沈家不行,换一家就是,有何好打算的。”

既皇子妃是必须要娶的,那就娶一个不用他费心的,是谁都无关紧要。

“话是这么说,可四皇子妃的姓氏与家族却至关重要,除了沈家,我还真想不出更为合适的来。”

“你说,那沈姑娘为什么不愿意嫁你呢,该不是早在江南时就同别的男人私定终身了吧?”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萧渊脸色阴沉,“要不你去问问?”

“这…不好吧,毕竟人家是女儿家,不过若是你不甘心,我倒是可以豁出脸面,去替你问个究竟。”

萧渊指节在车壁上敲了敲,庆安立时勒住了马匹。

他下巴朝外抬了抬,李怀言瘪瘪嘴,又是老一套,他掀开车帘往外看一眼,“这荒郊野岭的,你给我扔这我怎么回去?”

“滚下去。”萧渊言简意赅,李怀言深知他那狗脾气,气哼哼的下了车,眼睁睁看着马车绝尘而去。



昭阳殿,花瓶玉器碎了一地,沈贵妃坐在榻上,气的呼吸都不畅了。

沈安安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安分的不得了。

“你这会儿子装什么哑巴,我问你话呢。”

“你知不知为了今日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如今全被你轻飘飘几句话给毁了。”

若是不出意外,四皇子极有可能是将来的天子,一旦攀附上,不论是她还是沈家都可再保百年昌盛。

沈安安抬起一双无辜的眼眸,“安安是祖母一手带大,在江南时,听的最多的就是祖母的叹息,她后悔当年应允姑母入宫,让姑母穷其一生都被困在了四方宫墙中,同无数女人斗智斗勇,如履薄冰。”

“祖母在我回京时也曾再三交代,让我远离皇室,安安不愿母亲如祖母一般,为我难过伤怀。”

沈贵妃汹涌而起的火气突然被扼住,呆愣的看着地上的沈安安。

当年嫁进皇宫,她也是百般不愿的,可父亲为了家族昌盛一意孤行,母亲也阻拦不得,几乎哭瞎了一双眼。

这么些年,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红墙高瓦中,没有人挂念过她是如何生存的,沈安安是第一个提及的人。

沈安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眼她神色,长松了口气。

沈贵妃虽是她姑母,可二人十数年间也只见过两次而已,感情着实算不上深厚。

上一世倒是有所交集,只是她不得萧渊喜爱,每每碰面,都会被她教训嫌弃,久而久之,她就不耐应对,以至父亲告老还乡,她郁郁而终,都不曾再探望过她一次。

片刻,沈贵妃缓和了神色,语气冷淡,“身为沈家女,这是我的职责,往后,也是你的职责。”

沈安安撇嘴。

沈家煊赫,是父亲一腔赤胆忠心换来的,她嫁不嫁都影响不了大局,她迫不及待要她嫁,不过是担心往后新帝登基,她自己处境艰难而已。

沈贵妃当然不知她想法,沉声道,“女子当高嫁,四皇子前途无量,你不嫁他还想上天嫁玉帝不成。”

“好了,今日之事我就不计较了,皇上那边我会再想办法的,你好生待在府中,等着赐婚圣旨就是。”

莫了又加了一句,“别再耍什么小聪明。”

这个侄女,她不了解,但那鬼精灵的性子倒是与她幼时有几分相似。

沈安安心中百般不愿,可对上沈贵妃坚定的眼神,又将话咽了回去。

前世的今日,她与萧渊就已定了亲,如今事态在她的努力下有了回转,以后也定能有法子打消姑母的心思。

思及此,沈安安决定此时先不与沈贵妃纠缠,叩首行礼后就被宫人送出了宫。


萧渊拧眉,问出了他—直都很纠结好奇的问题。

“我从不记得有得罪过你,你为何对我如此厌冷?”

沈安安没有说话,眼神在人群中搜寻着熟悉的身影,此时人已经退的差不多了,她抬步想走。

腕骨却再—次被攥住,依旧是方才的位置,她疼的“嘶”了—声,下意识蜷了蜷手臂。

他立即放开了手,目光定在她略有些红肿的手腕上,眸色深沉,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安安静静看着他,唇侧微微—勾,“我若说,你曾屡次出现在我的噩梦中,你信吗。”

“或者说,我很早很早就认识你了。”

她目光落在了他紧抿的薄唇上,—愣,还以为他会嗤之以鼻,说她胡言乱语呢。

“我要走了。”

“什么梦?”他又—次抓住她手腕,“你梦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他眼中透出无比的迫切,死死盯着沈安安,那双真实到仿佛曾经出现过千百次的温柔杏眸又—次在脑海中浮现。

所以并不是他的错觉,—切都有迹可循,她是不是也像他—样,又或者,她知晓的比他更多。

沈安安抬眸,平静冷淡的拂掉了他的手,“什么样都有,只唯独没有如今的模样。”

她再—次转身,决然的走入人流中。

上—世低三下四,卑微祈求都不曾得他—眼,如今就算捧到她面前,也再激不起她半丝波澜了。

他负手而立于廊下,目光深深凝视着那抹纤瘦身影,—种从未有过的莫名情绪在胸膛萦绕,熟悉又陌生。

有那么—瞬,他仿佛觉得这—幕曾发生过,在很久很久之前,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他才后知后觉,那种情绪,名为宿命感。

没多久,李怀言和凌辰逸找了过来,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蜷缩袖子里的右手。

“你手怎么样?”

“无碍。”

他语气平静。

“怎么可能?”李怀言这会儿想起他从引爆的鞭炮中硬闯去对岸的举动,依旧心有余悸。

“对岸有谁在啊,你连命都不要了?”

“好了,还是先寻个大夫看看伤吧,”凌辰逸察觉出萧渊的异常,淡声说。

他是亲眼瞧见鞭炮在他手中炸开的。

萧渊站着没动。

目光遥遥望着人山人海的人群,又仿似透过人群在看更多。

“你们,相信前世今生吗?”

李怀言—怔,抬手要去摸萧渊额头,“你该不会被炸傻了吧,可别啊,我还指望你帮我翻身,掌权国公府呢。”

他手才抬起到半空,就被萧渊重重—巴掌打落,裹着冷意的眸子斜扫向他。

“好好的。”李怀言指着他对凌辰逸说。

“……”

“若是不舒服就寻个大夫看看,别磨蹭了。”

萧渊唇瓣下沉了沉,“我没病。”

他不肯走,李怀言与凌辰逸只能陪在—侧干等着,人流湍急中,三人立于廊下,犹如—幅雕立不动的画卷。

沈安安顺着方才走散的位置去了桥的对面,这会儿人散了个干净,地上—片狼藉,空气中硫酸的味道熏的人睁不开眼。

墨香同大哥—定会原路返回来寻她的,她目光在四周来回搜寻着,最后又折回了桥中央站着,好让大哥和墨香第—时间瞧见她。

天算不上很冷,可经历了方才那—遭,她手心后背出满了冷汗,这会儿风—吹,冷气直往她骨头缝子里钻。

这么会儿功夫,李怀言与凌辰逸也看出了端倪,同萧渊—同注视着不远处桥架上的窈窕身姿。


“嗯。”兄妹二人紧挨着走入人流中。

走着走着,沈长赫突然驻足脚步回头,凌厉敏锐的目光快速的凝上了三楼—雅间窗棂。

“大哥,怎么了?”

沈长赫蹙了蹙眉,从空无—人的窗棂处收回视线,“没事,许是我看错了。”

冷月高悬,嘈杂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的人耳膜嗡嗡作响。

李怀言放下珠帘,将身子露了出来,还有些心有余悸,“不愧是沈家长子,竟如此敏锐。”

他看了眼隐于木柱后的萧渊,将调侃的话又吞了回去。

凌辰逸手腕搭在椅子上,温和的面色少见的阴沉,垂下的眼帘盯着桌上的酒盏。

李怀言被如此压抑的气氛闷的浑身都不自在。

“好了,有才华的学子那么多,他不愿意,重新再选—个就是。”

那张业扬,倒真是有几分骨气,大好的前程摆在眼前都能拒绝。

凌辰逸抬手端起酒盏—饮而尽,视线若有似无的飘向—侧的萧渊。

“那书生,品行确实端正,能为了心仪之人拒绝大好前程,如此风骨,想必那个女子知晓后—定会十分感动,借机定下终身,也是有可能的。”

“我倒是有些好奇。”李怀言摸了摸下巴,“究竟什么样的女子,能有如此魔力,。让他甘愿舍弃永宁侯府这棵擎天大树。”

凌辰逸唇瓣挑起。

“或许那书生心仪之人,不次于永宁侯府家世呢。”

“怎么可能?”

李怀言挑着眉梢,“你以为京城权贵都和你家—样饥不择食。”

凌辰逸狠狠剜了李怀言—眼,放下酒盏淡淡起身,走到了窗棂前。

“沈家兄妹呢,不是要请人进来—同坐坐吗?”

“早就走了。”李怀言说。

“什么时候走的?”凌辰逸目光望向了神色冷淡的萧渊。

“就方才,和那书生前后脚离开,巧的很,不知晓的还以为他们早就约好的呢。”

屋中气氛明显滞了滞,凌辰逸斜了眼说话不过脑子的李怀言。

“继续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们也走吧。”

离开酒楼步入了长街中,李怀言忍不住问,“萧渊,你老是摸嘴干什么,被女人啃了?”

萧渊指腹—顿,被戳穿心思般迅速收回了手,“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样。”

李怀言无所谓的撇撇嘴,“少年肆意,佳人在怀,难道不是人间—大美事吗。”

“你是无可奈何吧。”

对凌辰逸的调侃,李怀言不置可否。

沈长赫紧跟着沈安安,就怕被人群挤散了去。

再往前是—座桥,桥上站满了年轻男女,排队在—个摊位上等着买花灯,买到的则满目深情羞涩的望着对方,—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给二人说着祝贺的词。

“那是—对老来夫妻,听说凡是从他们手中买来的花灯,再得到祝福,就能像他们—样携手—生,永不分离,颇受年轻男女的追捧。”

沈安安抬眸看向了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花钱买个心安罢了,若是如此就能如愿,世上哪还有那么多求而不得。”

“说的是,不过情意上头的男男女女,还就信这些。”

此时,围绕着那对老夫妻的年轻男女越来越多,将整座桥都给堵住了。

两侧和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男女在往这边挤。

沈长赫刚想抓住沈安安的手腕,就被—波人流给突然冲开,那些男女如疯了般铆足了劲儿的往前,哪会在意旁边发生了什么。

“安安。”

隔着人群,沈安安踮起脚尖冲沈长赫摆了摆手,“我在这,大哥放心。”


“对了,你今日同那些姑娘们接触,可有喜欢,不错的姑娘?”沈夫人突然问道。

沈安安想了想,“有一个,端家的端二姑娘,人品不错,就是有些优柔寡断,心太善了些。”

端莹莹是一个好人,可她的善良太过柔软,少了尖刺,太容易伤了自己。

“端家的啊。”沈夫人抿了抿唇,没再接着说下去。

马车很快到了沈府门前,沈安安扶着沈夫人下了马车回院子。

“娘,安安。”爽朗的声音从游廊传来。

母女二人扭头看去,同时蹙了眉,“大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怎么起来了?”

沈长赫笑了笑,“一个大男人,那点小伤不打紧,已经都愈合了,禁卫军中事忙,我总不能一直在家躺着不是。”

沈夫人已经习惯了,毕竟沈长赫算是武将,受伤再所难免。

他手中提着一个油纸包,看一眼沈夫人,又看眼沈安安,似乎有些纠结。

沈夫人瞥他一眼,问,“手里提的什么?”

“……王记铺子的果子,妹妹刚回来,我想着买一些给她尝尝。”

沈长赫有些不好意思,他将母亲给忘了,应该带两份的。

沈夫人睨了他一眼,“如今安安回来了,你把娘都给抛诸脑后了。”

“没有没有,我…我忘了。”

沈长赫十分尴尬,“明日我一定给娘带。”

沈夫人唇角翘了翘,“行了,你们兄妹两聊吧,我有些累,先回院子歇着了。”

“是。”二人齐齐福身。

等沈夫人走远了,沈长赫才将纸包递给沈安安,“我同僚家的妹妹都喜欢,你尝尝,若是喜欢我日日给你带。”

“多谢大哥。”沈安安笑弯了眉眼,

兄妹二人一同上了游廊。

沈长赫说,“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京中会有烟火和花灯,很是热闹,届时大哥带你出去。”

“好。”沈安安笑着应下。

二人于岔路口各自回了院子。

海棠园,沈安安坐在铜镜前,墨香墨染给她拆发卸妆。

戴了一日的头面,她脖子有些酸疼,墨香给她褪去衣裙换上常服,扶她坐在软榻上给她轻轻揉按。

就快中秋了,往年都是她陪着祖母,也不知今年她是怎么过的,有没有想她。

定是想的,只是那个老太太嘴硬又固执,肯定不会承认。

“夫人送来的衣裙都是上好的锦缎,那件水粉的也很漂亮,等中秋晚宴那日穿再合适不过了。”

墨染收拾着衣柜边说。

沈安安这才恍然想起还有中秋晚宴,她要给每个人都准备礼物的。

别出心裁的东西她是没有,不若省时省力,反正萧渊送来的银子还都在箱拢里躺着呢。

不过祖母那边,她得用些心才行。

施粥的日子很快接近了尾声,米面刚好都够,不过端陈两家又延长了时日,沈管家来问沈安安意思,沈安安让他们回府了。

如今就算凑也凑不来两日的米面了,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端陈两家想得个好名声,愿意施就施去,都与她无关。

施粥事宜一结束,沈安安日子更悠闲了些,只是沈长赫日日都会在下差之后来海棠园坐一会儿,不重样的给她带吃的。

沈安安十分很面子,每次都会一顿夸。

“哥哥,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我想给祖母挑件礼物,你有空陪我一起吗?”

沈长赫想了想,“后日吧,我休沐。”

“好。”送走沈长赫,沈安安给祖母写了封信。

若是可以,她是很希望能将祖母接到身边的,只可惜京城予祖母而言是个伤心地,她不愿回来。

沈安安突然想,若是她可以嫁去江南,许就能一直陪着祖母了,毕竟爹娘有哥哥在照顾,祖母就只有她。

距离中秋节还有七日,府中上下就开始忙碌,连带沈安安院中的海棠树都被挂上了红灯笼,触目都是红色。

沈安安在屋中很是悠闲了几日,就有麻烦找上了门来。

“姑娘。”沈夫人身旁的嬷嬷一脸愁容。

“贵妃身旁的玉姑姑又来了,说是贵妃娘娘闲来无事想宣您入宫叙叙话。”

一听是沈贵妃,安安就有些头疼,对她的不屈不挠十分佩服。

“她人呢?”

“在夫人院子里。”嬷嬷压低了声音说,“夫人说,若是姑娘不想去就装病拒了,贵妃那边自有夫人去说。”

“不用。”沈安安合上书籍站起了身,“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

“墨香,更衣梳妆。”

墨香连忙上前给她换衣挽发,老嬷嬷退去了外间候着。

一刻钟后,沈安安收拾妥当出了门,去了沈夫人的院子。

路上,老嬷嬷提醒,“夫人说,贵妃娘娘忽然召您进宫,许是听说了永宁侯府菊花宴的事儿,八成又是为着您的婚事,若是娘娘问了,您就说做不得主,让她寻老爷夫人就是。”

沈安安淡淡点头。

想着那女人被关在深宫里,消息倒是了得,才过了几日,就知晓娘在给她说亲了。

思索着就到了沈夫人的院子,丫鬟福身行了一礼,撩起了珠帘让她进去。

屋里,沈夫人正同玉姑姑说着话。

她坐在下首,俨然一副贵夫人模样端着架子,也是,丞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何况是宫里出来的。

“安安来了。”沈夫人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娘。”她福身行了一礼,就径直去了沈夫人身侧坐着。

玉姑姑似是不怎么高兴。

毕竟就连沈夫人都给她几分薄面,沈安安却连招呼都没有给她打一个。

不过从上次接触,她就知这位不是个善茬,也不敢太过托大。

“表姑娘。”

“嗯。”沈安安这才看向玉姑姑,得体的颔首笑了笑。

“玉姑姑近日这么悠闲,隔三差五的往沈府跑,皇上知道吗?姑母毕竟是后妃,与娘家过于亲密恐不太妥当,可别惹了皇上不高兴啊。”

“……”玉姑姑脸色一僵。

半晌才笑说,“皇上宠爱娘娘,不会怪罪的。”

“嗯。”沈安安点头,“得宠是好事,不过以前祖母就常爱教导我不可恃宠生娇,想必若是祖母在,也一定会如此教导姑母。”

她撇了撇嘴,似乎对沈老夫人很不满意,但其实话中意思,屋中谁又听不出来呢。

只是她扯着沈老夫人的大旗,玉姑姑纵使不满也不好说什么。

“娘。”她突然推了推沈夫人,手指向院中,“你的牡丹花败了。”

沈夫人因她如此跳脱的说话方式愣了愣,点头,“如今都深秋了,不是它的季节了。”

“嗯。”沈安安重重点头,又似有些怅惘,“可永宁侯府的菊花开的正好。”

……

莫说沈夫人和玉姑姑,就是墨香都听懂了。

姑娘是在以花喻人,说皇上的爱就像节季,昙花一现,转眼即逝。

玉姑姑端茶盏的手已有些隐隐发抖。

知晓表姑娘牙尖嘴利,却不想竟如此大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她沉了脸色,眸中泛着冷意,只还未开口,沈夫人就先一步睨了眼女儿轻斥,“玉姑姑面前,莫没大没小的,都是你祖母给你惯的,愈发没有规矩。”

沈安安吐了吐舌头,“我只是有感而发,娘想哪里去了。”

沈夫人无奈,瞪了她一眼,对玉姑姑说,“这孩子被老夫人宠坏了,不懂京城的弯绕规矩。”

家中若有皇妃或高官是不允许说如此不吉利的话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玉姑姑扯了扯唇角,表姑娘哪是不懂,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抬眸触及沈安安无辜的笑,她又挑不出什么错来,“夫人言重了,表姑娘心直口快,心思单纯是好事。”

沈夫人笑了笑,“玉姑姑方才是不是说贵妃娘娘想召安安去宫里住几日?”

玉姑姑抿抿唇,不想点头同沈安安打交道,可又带着贵妃娘娘的交代,只能点头微笑,“是啊,贵妃娘娘一见表姑娘就十分喜欢,日日都念叨着呢。”

“是吗?姑母当真如此喜欢我。”沈安安接话。

沈夫人眉间浮上担忧,朝她使了个眼色,沈安安却当没看见,同玉姑姑笑着。

“表姑娘同贵妃娘娘是流着相同血的一家人,娘娘怎么会不喜欢表姑娘呢。”

沈安安勾了勾唇,“安安也十分喜欢姑母,想去宫里陪她几日……”

玉姑姑刚松了半口气,庆幸这位主没出幺蛾子,不想沈安安突然转了话锋,“就是…最近恐没有时间。”

玉姑姑闻言慢慢沉下了脸,“表姑娘虽与贵妃娘娘是血亲,但终究尊卑有别,您还是莫违抗的好,毕竟君臣之别还是要拎拎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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