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府邸
萧冕刚回到府中,管家迎面而来,他凝到了管家脸上遮掩不住的慌张郑重。
他眉宇微扬,略显诧异:“李叔,府中发生了何事?”
管家张了张嘴,一时竟无从回答。
他该如何与将军说,府中竟出现了一位与令妃娘娘长的极像的女子,而这女子手中竟还有令妃娘娘的贴身玉佩。
自从令妃娘娘死后,那玉佩便一直被萧冕佩戴在身上,形影不离,而如今,竟出现在了一位与她极像的女子身上。
管家纠结分神之际,萧冕已眼尖的瞅见他手上那块通体莹白的玉佩,幽沉的眸间闪烁。
这是他送给殷千雪的礼物,是他允诺照顾她一生的证明,他曾对她许下诺言,只要她拿着玉佩找他,无论何事,他都会义不容辞。
眼眸微眯,管家已将这块玉放在了他的掌心,他静静的凝视着,忽而问了一句:“那女子可说了些什么?”语气幽深复杂,带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管家张了张嘴,良久,才指着书房的方向喃喃道:“将军,那姑娘此时正在书房中等您。”
萧冕闻言,小心的握起掌心,转身大步迈向书房,沉稳的眉宇间有几丝急切。
管家怔怔望着男人的背影,有一句话梗在心头,迟迟未说。
书房外侯着陈许,他远远就瞧见将军虽沉稳但比平日稍显匆忙的步伐,知晓将军此时的心绪定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要慌乱的多。
陈许跟在萧冕身边十年,自认为对萧冕了解颇深,自从知晓了书房中的女子要嫁人之后,将军虽冷静,但还是有条不紊的计划一切。
所以陈许一直都知晓,殷姑娘估计没那么容易嫁人。
而此时将军心心念念的女人就在书房中,他急忙赔着笑脸道:“将军,殷姑娘已在此等候您一个时辰了。”
萧冕“嗯”了一声,而后推开雕花木门。
屋内的女人优雅坐着,听到响动声,立刻挪开视线,凝到门口的萧冕,怔怔的从起了身,眼眸中蕴了满满的思念。
这是一抹萧冕极其熟悉的情绪,他知晓女子下一步的动作,所以进屋后,他先一步将门关上。
下一刻,殷千雪疾步奔来,涌入他的胸膛。
女人今日笼了件粉红色袄裙,身姿灵动的像一只娇俏的燕。
萧冕嘴角一翘,面上泛起一抹笑意。
胸膛猛地袭来一股力道,这力道对于男人来说无疑是撒娇,而后怀中被一道娇小的身躯充斥,萧冕垂眸望着她柔顺的发髻,不禁伸掌抚了抚,而后轻笑道:“怎么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殷千雪却不语,双手将他的腰搂的更紧,将头狠狠埋在他的怀中,大口呼吸着他衣袍上的木香。
她眼眶越来越红,终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戚,而后涌出大汩大汩的泪水。
萧冕叹了口气,两只手轻轻揽在她的肩头,眸光眺望着前方,正好触到一只雪豹盈盈望来,定睛细看,竟是陆轻竹送给自己的香囊,他随手放在书房中的一角,估计被怀中的女子看到后随意把玩,放在了书案上。
他拍了拍女子的脊背,什么都没有说,等她哭声渐消,依旧沉默的抱着她。
殷千雪终于缓缓抬起双眸,这双眼睛中盛满了泪水和哀伤,随着她纤长的眉睫轻轻闪烁着。
“哲知,我实在太思念你了……”
萧冕一顿,微垂着眸看向她,触到她红彤彤的眼眶,眸中闪过一抹失神。
“千雪,本王已知晓你嫁给太子是被皇后逼迫的事,你无需在乎她。”
面前的女子却咬了咬唇,突然愤愤道:
“你从前为何不娶我?”
这道尖锐的嗓音好似在女子美好的容颜上划下一道长长的裂痕。
萧冕不禁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抚,虔诚的仿佛在供养神佛。
良久,幽幽叹了口气,“本王曾经允诺过你,会守护你一生,原本打算待解决玄清后便向忠勇侯府提亲,可回京后,竟得知你要成为太子妃的消息,便无疾而终了。”
面前的女子指尖轻颤着。
男人继续言语着,语气中带着暗魅的蛊惑:“若你想嫁给本王,现在也不迟,本王自会帮你解决这件事情。”
“晚了……”殷千雪愣愣望着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孔,心脏犹被凌迟一刀一刀的受着折磨。
这么多年来,他们二人虽见面次数不多,可短短数次,便心意相通,决定携手共度一辈子。
她曾数次情不自禁,想将自己交予给他,可男人总是很温柔的将她拥在怀中,躲过她的亲吻和索求,而后笑着说道,要将这一切留在成亲那日,她其实等待了很久,是她自己放弃了。
姑姑说,这就是忠勇侯家女子的宿命,她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萧冕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他没有跟女子说,他已经计划好一切,他不可能让她嫁给太子。
他缓缓将头埋在她的发间,眸中溢出势在必得的狠戾。
从她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那一刻时,他便发誓要守护她一辈子,而只有在自己身边,才可能护住她。
子穆说的不错,太子不可能给她幸福,而他萧冕没有穆千雪,亦不可能幸福。
书房内静了下来,他们二人虽未说话,却极为默契的享受此刻的静谧。
良久,殷千雪才从萧冕的怀中钻出,小脸上已是羞红一片,似是认知到如今以二人的身份,这般行为着实不妥。何况,她今日并不是只为单纯的看他而来。
她眸中闪过一丝挣扎,萧冕没有错过那缕纠结痛苦的光芒。
他认真的凝视着她,笑道:“千雪想说什么?”
殷千雪咬咬唇,倏地踮起脚尖,往他唇上凑去,萧冕不疾不徐的望着女子的动作,终究在她贴近的那一刻缓缓偏过了头,而后轻抚她的头顶,细语道:“来日方长,为何如此着急。”
女子心中闪过一抹失落。
可不知为何,她竟松了口气,多年来,他一直如此,对她仅有的亲昵动作便是搂抱着她,而如今,他亦是如此,殷千雪想着,若是他真让她亲吻上,恐怕她心中的想法也会动摇。
想着,她缓缓推开了萧冕,与他拉远了距离,琥珀色的瞳孔蕴出抹认真来:“萧冕,你曾说过,会保护我一生一世可还作数?”
男人眉目温软,语气是少见的柔和:“自是算数。”
“那么,哲知,帮我保住我的太子妃之位如何?”
男人轻撩眼皮,神色不明的望向她。
她神情坚定,清亮的双眸被另一种渴求所充斥,那是赤裸裸的对于权利的渴望。
他一直都知晓她是个特别的女子,外表虽柔弱可内心却强大,在这一点上,倒是与他的母妃一模一样。
这样的她,他又怎舍得让其另嫁他人?
萧冕挑了挑眉,淡笑道:“千雪,若本王说你不可能嫁与他人呢?本王已为你安排好一切,无需你操心,太子到时会自动退婚。”
“所以,”殷千雪倏地瞪大双目,顿时明白了一切:“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你干的?我和太子早在七天之前便已交换婚帖,将在半个月之后成亲,而如今,太子竟要因为孟筝要与我退婚,明明,他之前许诺过忠勇侯府,太子妃之位只能是我。”
女子想到孟筝和太子,心绪极其复杂。
她知晓这两人之间的情谊,可是太子妃之位关乎到整个大彦的脸面,而孟筝无论是哪方面都不适合,所以在皇后的逼迫之下,太子选择了自己,对此,她对孟筝是有愧疚的。
可就在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之时,孟筝竟利用太子对其的感情威逼他,说什么若是太子真娶了自己,她便要另嫁他人。
太子本打算纳孟筝为侧妃,听到此番话,自是不允许。
此事甚至闹到了宁国公和皇后那边,宁国公不知受了谁的蛊惑竟对孟筝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是可笑至极。
听着姑姑那边的意思是,太子准备推迟婚事,殷千雪心头一急,便来找了萧冕。
她的话并没有激怒萧冕,闻言后只是将掌心从她的肩膀处拿开,淡淡道:“所以你今日来并不是要与本王谈旧情,而是期盼本王帮你嫁给别人?”
不是的,三个月不见,她确实很思念他,也是真的想来看看他了,在这一点上,她从来分明。
可只要想到镇国公府,想到皇后,想到太子妃之位,她胸中那股爱恋竟被冲淡了少许:
“是,我希望你念着旧情,能帮帮我。”
说罢,凝到被他紧紧攥在掌心的玉佩,心尖上一酸。
她仍是记得他将这块随身携带的玉佩交给自己时那郑重的表情,她亦跟着兴奋,畅想着二人的未来,而如今,亦是她主动的要物归原主。
萧冕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眉宇沉冷。
“你选择好了?”
“选择好了。”
殷千雪一顿,弯弯的黛眉微蹙,勾勒出势在必得的气势:“忠勇侯府必须要出一位太子妃,我不能允许忠勇侯府倒下去。”
良久。
萧冕淡淡道:“那你便走吧,你知晓本王从不会做勉强你的事情。”
殷千雪没想到竟如此简单,一时竟犹豫道:“那孟筝那边……”
萧冕转过身:“孟筝之事并不是本王所为。”
女子嘴唇蠕动了几下:“那……那我该如何……”
“你既然已经开口,本王自然会帮你,你知道,本王从不会拒绝你。”
萧冕背对着她,双眸深邃,声音平静:“千雪,你还有机会,你还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你知道本王的原则,没有任何人可以让本王如此破例。”
这番至诚至信的言语,却让屋内的气氛陡然沉默了下来。
她凝视着面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她曾经以为他作为皇帝五子,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对于那个位置是有企图的,她等待了她很久,不仅等待着他娶她,也在等待着他攀登世上最高的山峰,可他总是兴趣平平,她在现实的逼迫和姑姑的教诲下,终究明白,她必须舍弃什么,才能拥有什么。
忠勇侯府本就日暮西山,若不是靠当今皇后撑着,早已经没落,她身为忠勇侯府的嫡女,自当为家族考虑。
殷千雪倏忽绽放出一抹绚丽的笑容,而后朝着门口大步而去。
“萧冕,你该成婚了,我看那个楚国公主就与你十分合适。”
男人深沉的眉宇间泛上几缕不悦:
“千雪,本王说过,只会娶你。”
女人幽幽的声音却在远方徐徐传来:
“我知晓你是个重诺的男人,可是我只做太子妃,你要去争太子之位吗?”
等了良久,没有等到男人的回答,殷千雪已知晓了答案。
她笑笑,毫无留恋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