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坐上潇潇的马车,一道回洛阳。
“姑娘,你是?”回雪收拾心情,有意转移注意力,好暂时忘了忧伤,可是瞒不过潇潇,她可是智慧卓绝,名动整个都城,更是敢在洛阳开办茶馆,替人传道解惑之人。
不过,回雪不想多言,她便随了回雪之意,淡然一笑,回道:“我叫潇潇,在洛阳开了间茶馆,那日,是你元傲叔叔与虞叔叔寻到此地,托我寻你。”
回雪很是好奇,问道:“缘何,托你,寻我?”潇潇看着不比回雪大多少,元傲岂能委托一个小姑娘,就来寻她。
潇潇看得通透,忍不住摆摆衣袖,笑道:“我与你元傲叔叔的故事,说来话长,他会托我寻你,不足为奇,只是这洛阳城里里外外,元傲怕是没我熟悉,寻你,自然还得托我。”
听潇潇这么一说,自幼便依赖元傲的萧回雪,竟然没有醋意,潇潇更是有意试探,她能看出于元傲而言,回雪绝非一般,可如今看来,回雪待元傲,多半是亲情,此刻,她不便提起梁辰,以免多生事端,只是刻意提醒她:“许多事情不必明白,更不必追根问底,是你的,最终会是你的,若不是你的,缘起亦没有用。”
回雪听得一脸迷,但她对潇潇更为好奇,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说话有点虞千晓的味道,便直率地问道:“姑娘是经历过多少事儿,竟然有此悟道?”
既然回雪问起,潇潇也就顺着多说几句,好解开回雪心结:“我也曾出自大户人家,可惜家道中落,以至于孑然一身,亦曾有过婚约,但是家都没了,自然不作数,那你说,这种缘起有用吗?”
回雪亦是良善之人,听潇潇说起身世,愈发同情,顿时有些梁辰上身之感,出手极快地握住潇潇之手,说道:“我无心向你提及伤心之事。”
潇潇反而笑了,她说道:“刚刚,你很像我的一位故友,他如你这般快意,还有些直率洒脱。其实,不算伤心之事,虽然婚约不作数,但他是我的至交好友。”
回雪顿觉失落,感到天底下伤心之人,怕就剩她了,又问道:“那你们的感情,会死灰复燃吗?”
“死灰复燃?”潇潇愣是没明白回雪的意思,“不曾开始,何来死灰复燃之说?”
回雪解释道:“你们不是有婚约吗?就没有走到一起的可能?”
潇潇捂嘴一笑,说道:“这可不是什么死灰复燃,要是有可能,早就在一起了,不过,我倒是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三两知己,足矣。”
回雪又握住了潇潇玉手,说道:“那,我也要做你的知己。”潇潇真忍不住笑掉形象,回雪真是不问世事,瞧着她一脸尴尬样子,潇潇解释道:“这知己啊,还真不是想当就当得了的。”
回雪更是不解,问道:“为什么?”
潇潇忍了忍笑意,说道:“通常来说,两个人要有共同的一些经历,要能理解彼此,有些话不必多说,或许只有一个眼神,对方就懂了,你能理解这种感受吗?”
回雪仔细想想,她与元傲似乎就有这种感受,问道:“那你与我元傲叔叔,是知己吗?”
潇潇虽然与回雪同岁,可毕竟饱读诗书,更是见多识广,略显成熟大气,说道:“自然是,我与你元傲叔叔传信多时,聊过颇多事情,自然懂得彼此心里想法,可以说,心意相通。”
回雪没有半分醋意,感慨道:“难怪啊,有时觉得元傲叔叔怪怪的,听到风声便离了去,还以为是外界有异动,没想到是这样的异动啊!”
潇潇憋不住笑出了声,“瞧你说的,一会儿,你元傲叔叔见着你,肯定很开心,他找你可找得好苦啊。”
回雪很是直率,想也不愿多想,便问道:“潇潇,你喜欢我元傲叔叔吗?”
潇潇脸颊霎时泛起桃红,马车外飘来细雨,此时,潇潇心情反而低落起来,回雪不明缘由,坐在一旁,没敢再问下去,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元傲伤过她的心。
霍清浅望着马车外的落雨,一时出了神,梁辰心里明白,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愿她在雨天里落得孤独,于梁辰来说,清浅是个可怜人,他有怜悯之心,错把这份情谊,视为终生可依的情分。
执手在侧,可梁辰心里还在想着萧回雪,不知她此刻可安好,是否已平安见到元傲和虞千晓,同在洛阳,再见不难。
簪花茶馆前,元傲等候多时,虞千晓席地而坐,没有半分书生气息。
马车停在对门,潇潇在侍女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随后,回雪拨开门帘,借着潇潇玉手之力,轻轻下了马车,见到元傲,自然欣喜,可元傲很是诧异,换作从前,如此小别,回雪定然会扑上来,直接钻进元傲怀里,可这一次,她不再如此。
“雪儿……”
“元叔叔……虞老头……”
元傲举着油纸伞,顾及潇潇感受,未有过多言语,“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萧回雪步入簪花茶馆,与元傲第一回来此,举止甚是相似,顾盼四周,对雕梁画栋很是喜欢,潇潇走在前方,低头窃笑。
还是二楼雅间,潇潇示意落座,转身吩咐红衣,备好嫩尖,还不忘嘱咐道:“红衣,听元公子说起过,回雪姑娘喜欢甘露泡的嫩尖儿,可备好了?”
红衣:“主子,你吩咐过的,红衣自然办到,我这就去取来,泡上嫩尖。”
回雪很是礼貌,不忘说道:“谢谢红衣。”
不等上茶,元傲和虞千晓坐于回雪两侧,像在百花绝境那般,把椅子自然挪到回雪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起日常,完全忽略了潇潇。
元傲:“雪儿,你没有受伤吧?”
虞千晓:“可瞧见,是谁人掳走了你?”
元傲:“他们没有对你用刑吧?”
虞千晓:“他们怎么又放了你?”
元傲:“你是不是好几日没吃饭了?”
虞千晓:“这些天,你是不是很害怕?”
……
回雪受不了了,顾不上女子姿态,喊了一声:“停!”这一声倒把潇潇吓着,杯中清水洒了一身,元傲转身看看潇潇,问道:“没事吧?烫到了吗?”
回雪看着元傲关心潇潇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太寻常,竟然暗自开心,虞千晓倒是有点懵圈,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人物关系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换作以前,元傲眼里不容有他,除了回雪,什么都不算是事儿,可如今,元傲竟然会关心除了回雪之外的女子,看来潇潇不简单呐。
潇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儿还有其他人在,低头说道:“没事,没事,水不烫,还好。”可这略有些尴尬,潇潇忽然说道,“我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
红衣恰好端来茶水,有些看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回雪淡然一笑,很是开心,她感觉到元傲终于开窍了,以前追着娘亲,爱而不得,又把这种感情寄托在她的身上,总不能耽误元傲一辈子吧。
红衣:“回雪姑娘,这是你喜欢的甘露清茶,快尝尝,和你之前喝过的,是否一个味儿?”
回雪:“谢谢红衣。”
红衣放下茶盏,自行退下。
元傲看着回雪,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了,回雪喝了两口甘露清茶,顿觉浑身发冷,异常难受,“雪儿,你怎么了?雪儿,你不要吓我,怎么会这样?”
潇潇冲了出来,扶起倒在地上的萧回雪,抓着她的手臂,仔细瞧了瞧,不敢直言,没想到霍清浅如此毒辣,她许是知道回雪好这口甘露清茶,便下了噬魂蛊毒,越是爱茶,毒性便会慢慢积淀,腐蚀得愈发疾速,直至肝肠寸断。
元傲很是心急,抓着潇潇左臂,问道:“快告诉我,雪儿是怎么了?”元傲没有意识到,他抓疼了潇潇,更是吓着了她。
虞千晓拉开元傲,他才发现自己有些着急,顾不上致歉,只等潇潇说明情况,潇潇思前想后,只说道:“元公子莫要着急,回雪只是异常疲惫,许是这些日子,没有吃好,空腹落茶,自然有些伤胃,我让厨房备些美食,待回雪吃完,自然没事。”
虞千晓懂得医术,看出异常,没有直接说破,反而帮潇潇说话,“元老弟,你太紧张啦!雪儿只是肠胃不舒服,莫要太着急,让回雪吃点东西就好,日后少喝点茶水,伤身~”
元傲相信虞千晓不会不顾回雪安危,暂且信了,潇潇吩咐道:“红衣,赶紧去厨房,给回雪姑娘备点好吃的,我看她也饿了。”
红衣看懂潇潇眼神,独立由后厨侧门离去,冲到梁府侧门,直接翻墙而入,无声无息,梁辰自然知道有人闯入,来到后院与她会面。
梁辰:“红衣,是你?”
红衣:“公子,主子差我前来要解药。”
梁辰一脸迷惑,问道:“什么解药?”
红衣:“怕是只有清浅姑娘知道了?”
清浅自然也在,说道:“我怎么知道?我这儿有你们要的东西吗?”
红衣:“清浅姑娘,回雪姑娘是我们簪花茶馆的客人,主子不希望她有事儿,红衣自然要替主子分忧,解药交出来,权当无事发生。”
清浅装出一副无辜模样,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刚回府,有些疲惫,先去休息了,梁辰哥哥,可否随我来?”
梁辰一头雾水,问道:“回雪姑娘,她怎么了?”不等红衣回答,清浅娇嗔起来,“梁辰哥哥……”
红衣自知要不来解药,说道:“回雪姑娘中了直毒之物,何人下毒,我们心里明白,早日交出解药,主子还能当无事发生,若回雪姑娘出了事儿,那边事儿大了。”
梁辰还想追问下去,可红衣转瞬便没了踪迹,唯有感叹道:“这红衣,越来越像影子那家伙了。”
清浅不想多说,问道:“梁辰哥哥,你相信我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最了解我的,你觉得我会害她吗?”没等梁辰回应,于她而言,那不重要,清浅只想施加压力,尽管梁辰不信她,她也不会在乎,随后转身朝房间而去。
梁辰杵在那里,又感叹道:“你还是我,最疼爱的清浅吗?”
等到夜深人静,清浅房间灯火熄灭,梁辰乔装出府,直奔簪花茶馆,潇潇和红衣掌灯等他,可惜,回雪不在茶馆里。
“我知道你会来,回雪不在这里,她回去了。”
“她怎么了?”
“是噬魂蛊毒。”
梁辰顿时腿软,险些瘫倒,潇潇提醒他,“爱,不是这样的,一味惯着,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最终无可挽回。梁辰,你真的爱她吗?”
梁辰:“你知道的,我不是因为一纸婚约,才和清浅在一起,我们十六年的感情,不是任何人可以替代的。”
潇潇淡然一笑,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接近了真相,可仍然待她如初,这点我很钦佩,可错就是错了,若是一味惯着,只会一错再错,牺牲更多的人,直至无可挽回。”
梁辰心情稍有平复,“我没有你这么洒脱。”
潇潇望着窗外,夜空格外好看,街角很是平静,“这才是我要的人生,没有怨恨,每日为了生活而奔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好。其实我刚刚问的,是回雪,你爱她吗?”
梁辰眼神闪烁,刻意回避,“我已经有清浅了。”
“我只是问,你爱她吗?没有提到清浅,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和我这个老友,还需要拐弯抹角吗?别忘了,我们可是有生死契约的至交。”
“我们的交情自然不假,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回雪有事,我就会很紧张,想着法子溜出来见她,会担心她,会在意她,可是这种感情相较于清浅来说,似乎不值一提。”
潇潇微微一笑,“找到问题所在,就离解决问题,不远了。你干嘛拿她和清浅比较,比得了吗?我可知道你的秘密,你和清浅自幼相处,十六年算什么。可是,你与回雪也有自幼的缘分啊,肯定不一样。”
说到这里,梁辰有些不好意思,“打住,以后不许提起这件事,我都觉得丢人,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的我不懂事,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潇潇更忍不住笑了,拿出一壶桃花酿,递给梁辰,“要是回雪知道我俩这份情意,估计得打翻醋坛子了吧?”
梁辰猛地灌了两口子桃花酿,忽而壮了胆子,说道:“我可警告你啊,不许拿我们的交情,去伤害回雪,她不一样。”
潇潇倍觉无奈,“花心。”
梁辰愈发急了,“我哪儿花心了,和清浅,是十六年的感情,我自然专一,后来知道你才是我的有缘人,我不也和你说清楚了,还成了朋友。”
潇潇:“你和我当然说得清楚,又没有真的缘起,哪里来的不甘心?只是,你时常把十六年的感情挂着,挡桃花咯,这不是爱。”
梁辰又猛地喝了半壶桃花酿,问道:“那我今天就花点银子,问问潇潇姑娘,何为爱,请潇潇姑娘为我传道解惑。”
潇潇乐坏了,又一本正经地说道:“爱,谁说得清楚?说得清楚,就不是爱了,人这一辈子,活到一定年纪,对爱的理解自然不同。”
“这算什么答案?”
“至少可以告诉你,爱跟年轮,没有必然的关系。”
“那你爱过吗?”
“有,有过很心动的感觉。”
“元傲?”
潇潇忽然生气了,说道:“这一下子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梁辰乐坏了,问道:“你确定是他?差着辈分呢?指不定真是你叔!”潇潇也跟着笑出声来,“他跟我们家才没关系呢,差着辈分倒是真的,可他看着还是那么帅气。”
“你怎么跟着肤浅了呢?学坏了,看样貌,哪还不得挑我这样的,这才叫帅。”
“少来啦,你梁辰的帅气,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不过呢,我还是要提醒你,爱,真的跟十六年没有关系。我就问你,此刻你有一壶桃花酿,最想跟谁喝?”
“那当然是你啊!”
“哦,不,这问题不好,清浅不喝酒,对吧?回雪好像也不喝,问了没意义。应该这么问,如果知道回雪遇险,你是不是会不顾一切,扑向她,和她一起面对一切?”
梁辰回想在地宫里发生的种种,假扮“影子”去逗回雪,知道回雪怕黑,为她悄悄做了两盏走马明灯,每次回雪在地宫迷路,他都会及时出现,怕被其他杀手抓去喂刀,就算不曾到过密室,他也愿意为回雪纵身跃下。
“这就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