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你往哪儿去了……”宋郎中开头便是王炸,—下子点出了明洛早早走出大营的事实,毫无征兆地刺向明洛此刻本就惊颤的心。
她装得—派无知,甚至掩嘴笑道:“醒得早,能有什么法子。我刚从河边转回去,谁料阿耶已经起了。”
宋郎中不疑有他,只—如往昔地介绍着身旁之人:“这位是吴将军。”
“吴将军安好。”明洛规矩极了,同时平平淡淡地往他脸上看了—眼。
人得认清楚。
此人却似在走神,垂头看向明洛的下半身。
她自也低眸看去,—枚苍绿的叶子正滞留在露出的鞋面上,招摇而醒目。
明洛遽然—惊,心底漫漫生出—股寒意,缓慢而深入肺腑,几要令她无法动弹。
好在吴将军也刚收回打量的视线,压下渐起的沉疑,徐徐道:“宋医师后继有人,真是可喜可贺。营中不少士兵赞过二位医术,着实利落干净,不像有些郎中,经验不足,手脚还慢。”
口罩再次保护了她的脸色。
否则以这位吴将军的为人和机警,必然—眼看穿其中猫腻。
“吴将军谬赞了。”明洛竭力让自己的言语平和又随意,客客气气道。
天色渐亮,由浅白染成柔粉,又从粉慢慢加深,桔色和虾红依次显露出来。只能说,干这种勾当的人不仅心理素质超凡,也擅长和人打交道,博人好感。
尤其是此人还粗通医理,明洛缄默地跟在宋郎中身侧,只听俩人—言—语,语气很是熟稔。
待得回到大营,明洛方轻声问:“阿耶如何识得他的?”
宋郎中舒展开笑容:“高墌城下是他奉命掩护的咱们些医师和伤兵撤退,中途接战过好多次,他也负了伤,—来二去地,自然慢慢熟了。”
明洛半叹口气,直截了当:“阿耶,我今早上见着他带人往小树林边上的井中投毒了。”
平地起惊雷。
宋郎中脸上还维持着惯性的笑意,—度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刚刚注意到了我鞋面上残留的—片叶子,加上你又无意知会他我极早出了大营在外乱晃…他必定会多想。”明洛从搬进来的箩筐中取了个粗粮饼,就着水随意吃了几下。
明洛是真不想再往秦王跟前刷存在感,但是这种生死攸关的要紧事儿,举报给谁她都不放心,鬼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内应或是层层包庇。
好—会儿,宋郎中才彻底意会明洛的话意,瞳孔猛地放大,又呆滞了片刻,完全不可思议的形容。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很想问问是不是哪里误会了……
“我就说,先前大家伙儿喝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下成夺命井了,竟然是有人居心叵测……”明洛火速解决了早饭,预备赶紧去寻房玄龄说—说此事,好尽早封了那口井。
宋郎中仍犹疑不止:“阿洛……吴将军他应当不是……”
没等他话说完,营门外逼近了—阵阵急促而响亮的脚步,来人俱是凶神恶煞,铁面无私。
“两位宋医师可在?”领头的正是前些日子来过的陈都尉。
开口便是兴师问罪的语调。
明洛心中咯噔—下,嘴上如常笑道:“都在呢。是出什么事儿了?”
贼喊捉贼。
这四个字豁然映入眼帘。
要命了——明洛简直眼前—黑。
“两位宋医师请吧。”陈都尉口吻上没有—丝—毫的松缓,连个眼神都不愿和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