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窦昭魏廷瑜的武侠仙侠小说《窦昭魏廷瑜写的小说九重紫》,由网络作家“窦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样下去,父亲和诸家五小姐的婚事肯定会拖到两年以后,那时候可就说什么也晚了。窦昭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让两家的婚事加快进度才行。只是还没有等她拿定主意,春节到了。按照惯例,大年三十的早上,东、西两窦阖府前往窦家位于北楼乡的祠堂祭祖,中午在祠堂的后院吃团年饭,然后各自回家小团年、守岁。姨娘是没有资格祭祖的,但一样要去吃团年饭。窦明因为是早产,身子一直弱弱的,很少出门,祖父怕她生病,让王映雪和丁姨奶奶留在家里照顾她。窦昭一大早就被俞嬷嬷从热被窝里揪了起来。她一边给窦昭穿衣裳,一边吩咐玉簪和妥娘:“今天的人多,你们可千万不要为了看热闹把四小姐给跟丢了。”俞嬷嬷要准备晚上自家的团年饭,不能服侍窦昭去北楼。两人纷纷应是。窦昭不由多看了妥娘两眼。...
《窦昭魏廷瑜写的小说九重紫》精彩片段
这样下去,父亲和诸家五小姐的婚事肯定会拖到两年以后,那时候可就说什么也晚了。
窦昭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让两家的婚事加快进度才行。
只是还没有等她拿定主意,春节到了。
按照惯例,大年三十的早上,东、西两窦阖府前往窦家位于北楼乡的祠堂祭祖,中午在祠堂的后院吃团年饭,然后各自回家小团年、守岁。
姨娘是没有资格祭祖的,但一样要去吃团年饭。窦明因为是早产,身子一直弱弱的,很少出门,祖父怕她生病,让王映雪和丁姨奶奶留在家里照顾她。
窦昭一大早就被俞嬷嬷从热被窝里揪了起来。她一边给窦昭穿衣裳,一边吩咐玉簪和妥娘:“今天的人多,你们可千万不要为了看热闹把四小姐给跟丢了。”
俞嬷嬷要准备晚上自家的团年饭,不能服侍窦昭去北楼。
两人纷纷应是。
窦昭不由多看了妥娘两眼。
今天玉簪和妥娘都倒饬一新,换上了衣褶子笔直的蓝绿色茧绸棉袍不说,鬓角还戴了枣红色的绒花,人显得格外的精神。
玉簪从小跟着母亲,母亲本身就是个爱打扮的,她受母亲的影响,走出来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妆容得体的,大过年的,换件新衣裳打扮打扮倒也平常。而妥娘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舅舅家,饥一顿饱一顿的,吃饭穿衣只求温饱,像今天这样仔细地打扮还是头一遭。
妥娘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角,喃喃地道:“是玉簪帮我梳的头,她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大家都穿红着绿的,就我一个人穿素……七爷已经和诸家五小姐定了亲,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有意的,会给四小姐惹麻烦的……”
这话也在理。
她穿孝是守制。可身边的丫鬟也跟着穿孝,有心人不免会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窦昭笑眯眯地点头,说她们“很漂亮”,然后从妆匣里挑了两朵模样朴素的珠花,一朵赏了玉簪,一朵赏了妥娘。
两人都有些意外,犹豫着要不要接受。
一旁的俞嬷嬷笑道:“既然是四小姐赏的,你们收下就是了。戴在头上,别人问起来,也是四小姐的恩典。”
两人不再推辞,笑着互相簪了珠花,服侍窦昭用过早膳,抱着粉团似的窦昭去了鹤寿堂。
祖父和父亲正坐在炕上说话。
窦昭上前行了礼。
窦世英把窦昭抱在自己膝上坐下,温声问她:“冷不冷?”
“不冷!”窦昭摇了摇头,问窦铎,“祖父,祖父,他们说我爹爹要娶诸家的五小姐,是真的吗?”
窦世英脸色微红,窘然地阻止窦昭:“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窦昭睁大了眼睛,不悦地瞪着父亲,“他们说诸小姐是好人,不怕王姨娘生庶长子。”
“啊!”窦世英张大了嘴巴。
窦铎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后从炕几前的攒盒里拿了块芝麻饼递给了窦昭,温声问她:“是谁跟你说的这些啊?”
窦昭歪着脑袋啃着芝麻饼,道:“有好多人,大伯母的丫鬟,三伯母的嬷嬷,还有……九堂哥的小厮……”
祖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若有所指地望了一眼父亲。
父亲神色尴尬。
还好有小厮进来禀道:“环九爷过来了。”
祖父笑道:“快让他进来!”
瘦瘦高高的窦环昌快步走了进来。
他恭敬地先给祖父和父亲行礼,然后笑着和窦昭打招呼。
祖父颔首,站起身来:“走吧!”
窦环昌应“是”,上前扶了祖父,不紧不慢地出了鹤寿堂。
他是来约祖父和父亲一起回北楼的。
父亲抱着窦昭慢慢地跟在后面,等彼此拉开一个距离,父亲轻轻地捏了捏窦昭的小脸:“你这个小东西,是来讨债的吧?”举止亲昵,语气无奈。
窦昭嘻嘻笑,问父亲:“讨债是做什么的?”
父亲绷不住笑起来。
一行人出了大门。
三伯父和三伯母昨天就去了北楼准备祭祖的事,和他们同行的除了大伯母和窦环昌,还在二太夫人、六伯父一家、二堂兄一家、三堂兄一家、五堂兄一家。
看见祖父,除了二太夫人,其他人都下车给祖父行礼,因为停了马车而显得有些狭窄的巷子变得拥挤起来。
祖父拉住了五堂兄只有三岁的小儿子,不让他给自己磕头:“天寒地冻的,又没有旁的人,不用这样多礼。有什么话,到了祠堂再说。”
祠堂那边有十几间厢房,四角都放着大火盆,燃了无烟的银霜炭,温暖如春。
“还是小叔心疼人!”二堂兄呵呵笑着。
二太夫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寿姑,到伯祖母这里来!”
窦昭不喜欢这个冷酷的伯祖母,抓着父亲衣袖的手紧了紧。
父亲略一犹豫,抱着窦昭笑着走了过去:“她顽皮得很,您年纪大了,哪里经得她折腾。我看,还是让她跟着我吧?”
二太夫人微愣,望了眼安静地依偎在窦世英怀里的窦昭,笑着点了点头,道:“也好!她没了母亲,你能多亲近她些就再好不过了!”她说着,放了车帘。
父亲有些意外。
那边三堂兄高声喊着父亲:“七叔父,您那边还有位子没有,帮我捎两个丫鬟过去。”
三堂兄子嗣最多,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公中的东西却是按房头分配的,他总是最紧张的一个。
“有,有,有。”父亲抱着窦昭走了过去,“要是挤,你让芝哥儿随我们一起过去吧!”
芝哥儿是三堂兄的长子,今年十一岁,学名叫窦启俊,这家伙后来做了御史,因参倒了长兴侯石端兰而名震士林。五堂伯窦世枢入阁后,他为了避嫌,去保定府做了知府。
而此时他不过是个腿长脚长、声音像鸭公的青葱少年。
知道自己不用和母亲、妹妹挤在一辆马车上,他立刻跳下了自家的马车,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七叔祖父!”窦启俊给父亲行了礼,然后伸手去摸窦昭的头,“四姑姑!”
窦昭身体里有个成年人的灵魂,祖父、父亲摸她的头,她勉强可以忍受,十一岁的侄儿窦启俊摸她的头……她偏了偏头就避开了窦启俊的手。
“咦?”窦启俊有片刻的困惑。
窦世英已抱着窦昭往自己的马车去,一面走,还一面问窦启俊:“听说你前些日子在族学引经据典,让杜老夫子都甘拜下风?”
窦启俊干笑,把窦昭的异样抛到了脑后,紧跟着窦世英上了马车,挨着窦世英坐下,嬉笑道:“七叔祖父不是在家闭门读书吗?怎么连下辈们在学堂上的一些玩笑之举也了如指掌?”
言下之意是指窦世英不够专注。
果然嘴皮子很利索。
窦昭感兴趣地打量着窦启俊。
“每次只知道逞口舌之快,小心祸从口出。”父亲笑道,“难怪你父亲每隔些日子就要去给杜夫子赔礼道歉!”
杜夫子是窦家族学的西席。
窦启俊嘿嘿地笑,用肩膀顶了顶父亲,道:“七叔祖父,跟您商量个事?”模样儿有些痞。
父亲挑了挑眉。
窦启俊笑道:“我和同窗约好了,元宵节的时候时候去真定府看花灯。您支援我几个路费如何?”
父亲笑道:“你父亲可知道?”
“知道,知道。”窦启俊一听有谱,眉飞色舞地道,“他也答应了。不过只肯给我三两银子,还不够买盏好一点的花灯呢!七叔祖父,我们知道您是最大方慷慨的,借二十两银子给我,您再去福方斋买古玩的时候,我帮您打下手!”
“我有小厮,要你打什么下手?再说了,你也未必就有小厮做得好!”
“那,那我给您抄经书。”窦启俊一点也不脸红,眼珠子一转,立刻道,“我知道您要给过世的七叔祖母抄一千卷《法华经》,等七叔祖母大祥的时候烧给她……”
窦昭惊讶地望着父亲。
父亲并没有注意到她,笑道:“抄经书贵在心诚,你帮我抄,算是怎么一回事?行了,行了,二十两银子没有,十两银子倒可以考虑……”
“七叔祖父,十两银子也太少了点!”窦启俊磨着牙,“说出去岂不是弱了七叔祖父的名头!”
“我不知道我还有个‘散财童子’的名头?”父亲不为所动,“你小小年纪,吃家里的,用家里的,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就十两,你要还是不要?”
“要,要,要!”窦启俊怕再说下去连这十两银子也没了。
父亲笑道:“不过,我会跟三哥和六哥说一声的,免得你从我这里要了十两银子又去别处打秋风!”
“七叔祖父!”窦启俊哀嚎着倒在了大迎枕上。
窦世英哈哈大笑,觉得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沉闷突然间消弥了不少。
窦昭看着父亲大笑的样子,心底五味俱全。
前世,她对父亲是有怨气的。
因而从来不曾正眼看父亲。
她总觉得他除了研究他的《周易》就什么也不管……任由窦明嚣张跋扈窦晓惹是生非,任由她,自生自灭!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马车车轮骨碌碌的声音夹杂着窦启俊的插科打诨,他们很快就到了北楼。
窦家祠堂前面已疏疏落落停了七、八辆马车,管事、小厮正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听到动静,有人飞奔着去禀告三伯父,有的则围了上来,或帮着稳了马车,或帮着摆了脚凳,一时间窦家祠堂门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
O(∩_∩)O~
※
王映雪正寻思着这话该怎么问才好,那边二太夫人已笑呵呵地朝着窦昭招手:“来,到伯祖母这里来!”
窦昭笑嘻嘻地躲在纪氏的身后。
纪氏则轻轻地推了推窦昭。
窦昭不为所动。
纪氏只好笑着对二太夫人道:“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买东西的时候这个那个都要念到,送东西的时候却腼腆起来。”
“这样好,这样好!这样实在。”二太夫人不以为忤,依旧转身从炕几个下摸出个印着大红色五蝠临门图样的纸匣子递给窦昭,“这是你五伯父差人从京都带回来的带骨鲍螺,拿去吃吧!”
王映雪大吃一惊。
带骨鲍螺是江南名点,据说是用乳酪做成的,玉液珠胶、雪腴霜腻,没有半点乳酪的腥味,号称人间至味。
她在京都的时候听过那些高门大户人家的孩子吹嘘过,却从来不曾见过,更不要说品尝了。
纪氏也有些惊讶。
带骨鲍螺做工复杂,江南会做这个的也不多。或者是应了物以稀为贵这句话,太夫人非常喜欢吃这个,窦世枢只要有机会就会给二太夫人弄些。这次过年,窦世枢也不过捎回来了两匣子,没想到太夫人竟然赏了一匣子给窦昭。
她忙对窦昭笑道:“寿姑,这可是你五伯父孝敬你伯祖母的,一共只有两匣子,你还不快向你伯祖母道谢。”
窦昭很意外。
带骨鲍螺,前世她在延安侯汪清淮家的家宴上吃到过,当时汪家太夫人轻描淡写下隐隐透出的得意还曾被魏廷珍私底下嘲讽了一番。
她不过是陪着六伯母去纪家铺子拿东西,看到满街置办年事货的人,觉得自己也应该给六伯父一家买点什么东西才是,又怕厚此薄彼反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才人人一份,买了一大堆小东西回来。
给二太夫人的,就是她手里拿着的西番莲纹掐丝珐琅的小盒子。
不曾想二太夫人赏了一匣子带骨鲍螺给她。
她虽然不喜欢二太夫人,却不会因此随意曲解她的善意。
窦昭笑着上前给二太夫人道谢,笑眯眯地接过了匣子。
二太夫人笑着颔首。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二太夫人,玉二奶奶领着邬家的少爷、小姐来给您请安了。明姐儿和仪姐儿也一道过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快请他们进来。”二太夫人迭声道。
邬家在新乐,窦家在真定,同朝为官,两人也称得上是同乡。只是邬松年这个人比较孤傲,加之一个在翰林院,一个在吏部,两人虽是姻亲,但来往并不密切。后来窦世枢不得意,邬松年反而常请了窦世枢去家里喝酒,两人这才越走越近。二太夫人因此特别地看重邬松年的两个孩子,这也是为什么邬善和邬雅常到家里来做客的缘故。
前世,窦昭只听说过邬善的名字。
他擅长书画,和窦德昌是知己。窦德昌拐了纪家的表姐后,是邬善陪着他在纪、窦两家奔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仅说动纪、窦两家承认了这桩婚事,还把桩丑闻变成了一时的佳话。
窦昭对此印象很深刻。
她一向觉得能舌灿莲花颠倒黑白的人都不是个简单的人。
因而当一大群人簇拥着几个孩子走进来的时候,她好好地打量了其中唯一的男孩子邬善两眼。
邬善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回过头来。
窦昭就朝着他礼貌地笑了笑。
邬善回了她一个笑,和所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七岁小男孩一样,他的笑容干净又真诚。
窦昭不由在心里感慨。
再过十年,不知道这些孩子都会变成什么模样?
已经三岁的窦明却是一进门就看见了低头站在一旁的母亲。
她又惊又喜,挣扎着从乳娘的怀里下来,高声喊着“娘亲”,冲过去抱住了王映雪。
王映雪脸色微变,声音急促地低声道:“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窦明吐了吐舌头,娇憨着喊了声“姨娘”。
二太夫人、纪氏和玉二奶奶都是经过事的人,一听就知道是王映雪教窦明当着别人喊她“姨娘”,背着人却让窦明喊她“娘亲”,顿时眉头俱是一蹙。
如果是从前,二太夫人早就训斥起来,现在窦铎正气恼窦世枢压着他分了一半财产给窦昭,有些事情东府倒不好插手了,但这并不表示她就能容忍这种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明姐儿,”二太夫人正色地喊着窦明,“柳嬷嬷是怎么教你的?”
窦明忙放开了母亲,跑到二太夫人面前,恭恭敬敬地给二太夫人和纪氏行了福礼。
二太夫人“嗯”了一声,对王映雪道:“明姐儿是不是规矩了很多?”
这话很有些听头。
王映雪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刚才女儿的称呼出了问题,但当着二太夫人的面前,正经的孙媳妇都没有说话的份,何况她一个身份未明的妾室?
她不敢多说,忙恭谨笑道:“明姐儿能在您面前学规矩,那可是她的造化!”
“你能这么想最好。”二太夫人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王映雪的恭维,道,“明姐儿就留在我身边吧!”
王映雪错愕。
二太夫人已转过脸去对窦明道:“还有你姐姐呢!”再也没看王映雪一眼。
窦明倒不是成心不给窦昭行礼,她长年生活在王映雪身边,除了王映雪,就再也没有什么管头,到了二太夫人这边才开始学着给长辈行礼,不过她年纪还小,分不清尊卑,还只停留在年纪大的人就行礼,年纪轻的只需要喊姐姐或是哥哥。
她乖巧地喊着窦昭“姐姐”,像给二太夫人那样给窦昭行礼。
窦昭还了礼,吩咐妥娘将刚才二太夫人打赏她的带骨鲍螺用水晶碟子装了:“……不知道邬家哥哥和妹妹会来,我就借花献佛,大家一起尝尝伯祖母的好东西。”
一席话说得满屋生春,丫鬟们或找碟子或拿箸,气氛立刻热闹起来。
二堂嫂更是笑道:“还是我们六婶婶有学问,寿姑跟了您几天,连‘借花献佛’这样的话都会说了。”
纪氏心里很是诧异,但她娘家的侄儿纪咏不过比窦昭大两岁,却已经学完了《三字经》,她倒没觉得特别惊奇。
“你看我们家的芷哥儿,我教了七年,也没见他有这样的心,”她谦虚道,“可见这是一个好孩子。”
“你们也都不用在我面前说客气话。”东西毕竟是二太夫人的,窦昭能拿出来给邬氏兄妹吃,二太人不仅觉得窦昭大气,而且倍觉得有面子,她笑容满面地道,“我们寿姑呢,不吃独食,是个好孩子;我们芷哥儿呢,小小年纪就知道用功读书,也是个好孩子。”说着,抱了邬雅,“我们雅姐儿,又乖巧又听话,也是好孩子。”
大家都笑。
仪姐儿很不满意,嘟了嘴道:“我呢?我呢?”
“哎哟,把我们仪姐儿给忘了,”二太夫人笑道,“我们仪姐儿也是个好孩子。”说着,像想起什么似的,朝着窦明道:“我们明姐儿也是好孩子!”
仪姐儿捂了嘴笑,很满意的样子。
窦明则跟着仪姐儿笑。
被冷落在一旁的王映雪心里又酸又涩。
二太夫人身边这么多的孩子,有出身好的,有聪明的,有利害的,她的明姐儿才三岁,东窦又一向没将西窦放在眼里,明姐儿在二太夫人身边能讨什么好去?
她一心一意想着怎么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来。
二太夫人存心要教训王映雪,安排了得力的婆子、丫鬟照顾窦明,还特意从世仆中找了几个和窦明年纪相当的孩子陪她玩。
孩子就是孩子,没几天功夫,就不嚷着找自己的乳娘了。
大年三十窦家的人回北楼祭祖,跟在三太太身边的王映雪好不容易瞅了个机会找到了窦明。
窦明正和仪姐儿几个站在灶前等着新熬出来的麦芽糖。
听到有人喊“明姐儿”,几个孩子都回过头来,仪姐儿还问:“这是谁啊?”
窦明迟疑了片刻,踌躇地道:“她是我姨娘……”
仪姐儿立刻拉窦明的手,道:“不过是个姨娘,理睬她干什么?我们走开了,就抢不到麦芽糖了。”
窦明还有些犹豫,仪姐儿不高兴了:“那好,你走吧!走了就再也不要和我玩了。”窦明闻言忙道:“好吧,好吧,我和你一起抢麦芽糖。”
仪姐儿高兴地笑了:“等会我和你一起去找寿姑玩。六伯母那里,有很多窝丝糖。”
窦明听得直流口水,扭了头对王映雪道:“姨娘,我等会和你玩。”
王映雪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庞氏来给她拜年的时候,她忍不住向庞氏抱怨。
庞氏不以为然,道:“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向窦家叫板,他们想养着明姐儿,你就让他们养着好了。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地养养身子,想办法生个儿子。”又道,“七爷应该回来了吧?”
王映雪脸色微红,赧然道:“还早呢!”
却把庞氏的话听了进去,悄悄请了个大夫,开始调养身子。
到了四月份,京都那边传来消息,窦世英中了二甲第十六名,入选庶吉士。
※
看书的姊妹们,请多多包涵,无线网卡不时掉线,我只好匆匆贴文再说。
PS:貌似只需要加更一章了,请有粉红票的姊妹们积极投票,我可是卯足了精神准备双更的!
O(∩_∩)O~
※
舅母走后没多久,江南那边传来消息,大伯父窦世样病逝了。
家里立刻乱了套。
大伯母受不了这个打击卧病在床,三伯母主持东窦的中馈。三伯父领了二堂兄窦玉昌去扬州料理大伯父的后事,四堂兄窦荣昌协理六伯父管理家中的庶务,祖父好像也老了十岁似的,每天躺在书房的醉翁椅上发呆。
东、西两窦的气氛都很沉闷。
这些却影响不了窦昭。她还是每天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往自己住的屋里拖。窦世英笑她:“不去看妹妹了?”
“王姨娘不喜欢我去看妹妹。”窦昭嘟着嘴,满脸的不以为意,眼中却有小小的伤心。
窦世英心头一跳,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地抚了抚窦昭乌黑的头发,低声道:“也好,爹爹告诉你写字。”
窦昭问窦世英:“祖母什么时候来?”
马上要过中秋节了,她希望中秋节的时候能和祖母说上话。
窦世英眉头微蹙,道:“谁告诉你喊崔姨奶奶作‘祖母’的?”
窦昭暗暗叫苦。
祖母应该是在窦晓出生之后才被称“祖母”的,她自懂事起就和祖母生活在一世,记忆中一直称祖母为“祖母”,倒把这茬儿给忘了。
她只好含糊地道:“不喊祖母喊什么?”
“要喊崔姨奶奶!”窦世英耐心地教导女儿,“你大伯父病逝了,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今年的中秋节恐怕不会大操大办了,崔姨奶奶可能会留在田庄里过节。”又问她,“你为什么想见崔姨奶奶?”
窦昭道:“她们说崔姨奶奶会种田!”
窦世英大笑起来:“不错,你崔姨奶奶很会伺候庄稼,她的田庄,一直是我们家几个田庄里收益最好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有些茫然。
或许,这就是妾生子的悲哀。
窦昭不再和父亲说这些,拉着父亲去书房里练字。
那年的八月十五,大家只是分食了月饼,比起往年又是赏月又是观灯的,冷清了很多。
丫鬟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这孝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到了九月底,大伯父的棺椁运回了真定县。
窦家披麻戴孝,半个真定县都是白色的。
真定县的县令和六伯父、父亲亲自在城门口迎了大伯父的棺椁,祖父和二太夫人作为长辈没有参加葬礼,治丧之事全由三伯父主持。
窦昭见到了乳名“兰哥儿”的九堂哥窦环昌。
他今年十六岁,瘦弱而苍白,在大伯父灵前颤颤巍巍地答谢吊唁之人,转过身却扑到祖父怀里大哭:“爹爹吐了好多血……”
祖父眼里立刻含满了泪水,揽了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他:“好孩子,以后就跟着叔祖父读书。”
窦环昌点头,望着祖父的目光中充满了孺慕之色。
窦昭冷笑。
祖父把父亲教歪了,现在又来祸害大伯父了。
难怪窦环昌考了快二十年的进士也没个影子!
她每天咬紧牙关坚持练三百个大字。
窦环昌却对窦昭非常的友好——家里就他们俩人穿着重孝。
他常把大伯母给他做的好吃的送给窦昭品尝,窦昭对他的态度也渐渐柔和起来。
很快就到了腊月,窦昭的母亲要举行小祥祭礼。
父亲将除服,窦昭还要穿十五个月的孝服。
三伯母上门,和祖父商量给父亲续弦的事。
自从大伯父去世后,大伯母不再是窦家的宗妇,按理应由二伯母主持中馈,但二伯母随二伯父在任上,要打点好了二伯父身边的事才能携子女回乡,家里的事暂由三伯母打理。
祖父问三伯母:“你有没有什么好人家?”
三伯母斟酌道:“大嫂那边有个小堂妹,小时候常来我们家走动,人品、相貌都好,大嫂也有这个意思。再就是城东诸举人家的五小姐和南楼乡陈大人家的孙女,诸小姐性情柔顺,跟着哥哥们读过几年书,诗琴书画都略有涉猎,想必能和七叔叔能说到一块去。陈大人曾做过淞江知府,说亲的这位小姐行三,人我没见过,却素有贤名。其他几家不是家世略差一点,就是出身不太好,是庶出的,我觉得用不着相看。”
祖父点头,对三伯母的办事能力非常的赞赏:“你考虑得很周到。万元是庶出,万万不可再娶庶女。我看就定下诸举人家的小姐吧!大侄媳妇娘家的人,隔得太近了,有时候未必是件好事。陈大人总觉得自己是读书人,行事有些酸儒,这样人家教养出来的小姐多半有些呆板。”
三伯母笑着起身:“那我就跟诸家的人打声招呼。您看您这边派谁去相看为好?”
丁姨奶奶自从在大厅出了丑之后,就称病不出,祖父身边由原来服侍丁姨奶奶的大丫鬟秋芬伺候。
祖父也有些为难起来,想了半天,道:“你帮着拿主意就行了。”
三伯母笑盈盈地走了。
窦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伏在自己的花梨木书案上描红。
这个家里很快就会迎来新主母了,她也得从正房搬出来了。
以后,母亲的气息会在她生活中越来越稀薄。
想到这些,她心里有些惘然。
只是不知道父亲会把她安置到什么地方?
等会回去就让妥娘她们开始收拾东西吧!
西窦现在缺少主持中馈的主母,两家的婚事一旦说定,诸小姐应该会很快就嫁进来。
窦昭放下笔,轻轻地活动着发酸的手腕。
父亲却皱着眉头去了祖父那里。
“我不想续弦。”他目光直直地望着祖父,眉宇间充满了毅然决然的坚持,“我想给谷秋守三年。”
“荒唐!”祖父大怒,“你都几岁了,怎么还不晓事!你可是家中的独子,不想着尽快为窦家开枝散叶,竟然学那些风流浪荡子为妻守制……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祖父气得胡子一撅一撅的,“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会尽快让你三嫂和诸家把日子定下来的,你只管等着成亲就行了!”
扒在门缝偷听的窦昭差点跌倒。
明年五月,王行宜就将起复。
王家以后还要在官场上做人,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做小妾。
如果父亲在明年五月之前续弦,王家要么会把窦明留在窦家,让王映雪大归;要么会送王映雪三尺白绫,逼王映雪自缢;要么把王映雪送到庵堂,古佛青灯了此残生。
若父亲在明年五月之前没有续弦……
前一世,王行宜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妻子、子女良多,他富贵后只守着老妻过日子,从不沾染女色,对儿女也都十分的爱护,尽己所能地满足他们的任何要求。特别是王映雪,不仅被未婚夫退亲,而且还抛头露面帮着维系家中的生活,耽搁了自己的婚事,因而对窦明和窦晓比自己的孙子还要宠溺。
她要是料得不错,王行宜肯定会想办法让窦家把王映雪扶正。
那王映雪岂不又成了她的继母!
不行,不行!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父亲必须赶在明年五月之前续弦。
让王映雪滚蛋!
父亲的态度却无比的坚定:“爹,您要是不怕和诸家撕破脸,你就直管和诸家定日子好了。反正到了那天我是不会出现在礼堂上的,诸小姐嫁过来,我也不会理睬她的。”
“你还反了!”祖父脸色涨得紫红,“啪”地一声将手中的茶盅砸在了地上,“你直管不出现,看诸家的小姐能不能进门!”
“爹爹!”父亲突然跪在了祖父的面前,哽咽道,“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您就答应我这一次吧!我知道我是家中的独子,你年过四旬才得了我,就盼着含饴弄孙、家业有承,你就让我再任性最后一次吧!从今以后,我一定循规蹈矩,好好地读书,考取功名,为窦家光耀门楣,繁衍后嗣。爹,您就答应我这一次吧!”
父亲“咚咚咚”地给祖父磕着头。
那声音,如同敲打在窦昭的心尖,让她心中一窒,有片刻的酸软。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早不为母亲守,晚不为母亲守,偏偏赶在王行宜即将起复的时候!
上一世你不是没等母亲满百日就迫不及待地娶了王映雪吗?这一世为什么要做好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她什么都安排好了,父亲却跳了出来!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窦昭又急又气。
耳边传来祖父带着几分迟疑的声音:“你已经为她守了一年……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爹爹,爹爹,”父亲磕着头,声音更响亮了,“我只求您这一件事,我只求您这一件事!”
窦铎望着儿子乌青的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要守,就守吧!不过,明年的乡试得给我考过才行……”
“多谢爹爹,多谢爹爹!”父亲满脸的惊喜。
窦昭脸上冰冷冰冷的,一摸,满手是水。
※※※※※
没几日,诸家让人带信给三伯母,说诸家五小姐觉得父亲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愿意等父亲三年。
祖父大喜,亲自从库房挑了几刀玉版纸,两方端砚,一匣子湖笔让管事送给诸举人,并赞三伯母看人看得准。
三伯母抿了嘴笑,问父亲:“这八字是对还是不对?”
父亲没有做声,紧绷的神色却松驰下来。
三伯母带着写了父亲生辰八字的庚帖去了诸家。
※
O(∩_∩)O~
※
当天晚上,王知杓和高氏歇在了窦家。
窦昭并不关心这些,她一直等着妥娘回来。
“俞嬷嬷说,明天一早她就把东西送过来。”妥娘回来得有点晚。
窦昭松了口气,吩咐妥娘:“把我们平常惯用的东西都收拾收拾,过几天我们可能要去东府的六伯父那边住几天。”
“为什么要去六老爷家住?”妥娘张大了嘴巴,“是不是因为王姨娘在家里闹腾得不像话?”
连她都知道了,可见窦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听说了。
窦昭笑道:“不是。是父亲要去京都参加乡试,怕我没人照顾,可能会送我们去六伯父那里住些日子。”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举业最大,父亲肯定会去京都参加乡试。
前一世丁姨奶奶很成功地离间了窦昭和舅母,她安然无恙地呆在窦家,由窦世英帮着养老送终。这一世,她失去了管理内宅的权力,窦昭也没了长辈的照拂,在祖父不待见祖母的情况下,六伯父的提议正好为父亲解难,她十之八九会被送到六伯父家暂居。
窦昭也愿意去六伯父家暂居。
六伯母姓纪,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她的祖父纪年是己丑年的状元,祖上还曾出过一位帝师,一位阁老,是江南屈指可数可数的官宦世家。
二太夫人当年就是看中了六伯母的家世,仗着二伯祖做御史的时候曾经给过纪年方便,涎着脸为六伯父求来了这桩亲事。
相比纪家而言,窦家此时不管是声望还是财力都远远不如,何况那江南人家过日子本就比北边的人精细,六伯母嫁进来以后,二太夫人在这个儿媳妇面前颇有些珠玉在侧的感觉,说话、行事都有点顾忌。
好在六伯母大家出身,大方沉静,并没因为下嫁而倨傲,不管是对婆婆还是妯娌小姑都恭逊有礼,加之六伯母进门有喜,先后诞下两个儿子,一来二去,六伯母就成了二太夫人的心头肉。
前世,窦昭和这个六伯母接触不多。
但她出嫁前,父亲却请了六伯母告诉她闺房之事。
她还记得,六伯母临走前拉了她的手低声嘱咐她:“记住了,你嫁人之后最要紧的是生儿子,其次是奉承婆婆,至于丈夫,你只要在他面前保持颜色常新就行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剥开妇言妇德的面纱这样直白地向她讲述为妻之道。
窦昭非常地震惊。
可震惊之余,她不免仔细地思索六伯母的话,而且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觉得有道理就越照着行事。
前一世,她忙得自己的事无暇顾及旁人,此时回想起来,她不禁对六伯母和六伯父之间的关系十分地好奇。
加上她还有事要求六伯母,不免有些期待着去六伯父家暂居的事来。
※※※※※
第二天中午,庞家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人。
或许是已经决定了让纪氏照顾窦昭一段时间,或许是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好,下午,窦世英就亲自把窦昭送去了东府。
二伯母和六伯母在二门迎接他们父女。
窦昭不由打量起六伯母来。
纪氏此时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白净娟丽,乌黑的青丝绾了个纂儿,插两根金包玉的簪子,藕荷色的夏衫,白纱裙,通身再无其他饰物,十分的素雅。
她笑着上前抱了窦昭。
窦昭闻到若有若无的蔷薇花香。
这香味她识得。
并不是寻常的薰香,是大食来的蔷薇花露,五十两银子一小瓶,价比黄金,而且只有京都最大的几家商行有售。
二伯母则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对窦世英道:“你也和我们一起去见见太夫人吧!”
女儿要麻烦东府的女眷帮着照料,窦世英谢了又谢,一行人去了二太夫人那里。
二太夫人屋里的布置很简单,却件件古朴大方,低调中透着奢华,让人想起放置古玩的库房,没有什么生气,处处透着冷意。
这屋子和二太夫人倒很相配。
窦昭想着她对母亲的冷酷无情,在心里腹诽道。
行过礼,二夫人抓了把糖给窦昭,然后问窦世英:“听说王家闹得有些不像话?”漫不经心的口气中透着几分严厉。
窦世英红了脸,低声道:“我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二太夫人道:“你马上要去参加乡试了,我看这件事就让你二嫂出面帮你和王家的人交涉吧?”
是命令的口吻,而不是询问。
窦世英赧然点头。
二太夫人满意地“嗯”了一声,望向窦昭时就换上了一张慈爱的笑脸:“来,寿姑,到二伯祖母这里来!让二伯祖母看看你有没有长高?”
窦昭觉得二太夫人像千年老妖似的,祖父去世后又十年,她才去世。
她无意和二太夫人亲近,听到二太夫人的招唤,并没有走过去,而是拉着六伯母的手大声地道:“我今年都五岁了,自然长高了。”
声音清脆响亮,让众人怔愣之余大笑起来。
二伯母凑趣道:“二婶,您失算了!您应该先把糖拿在手里再喊寿姑过去的。现在您手里什么也没有,寿姑怎么会跑到您哪里去?”
大家又是一阵笑。
二伯母站起身来,对窦世英笑道:“你就放心把寿姑交给六弟妹好了,我们都会帮你照看她的。时候不早了,我和你回去看看吧?真定一巴掌大,这样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窦世英摸了摸女儿的头,叮嘱了她几句“听话”之类的话,然后和二伯母回了西窦。
二太夫人则仔细地询问了六伯母怎样安置窦昭,这才放她们离开。
六伯母带她去给大伯母问安。
做为和二太夫人一样的孀居妇人,她就住在二太夫人隔壁的院子。
悄无声息的宅子,青色的帐子,黑漆家具,松荫遮了外头的阳光,大伯母憔悴的面孔雪般的惨白。
窦昭想起她从前笑语殷殷的样子,很是唏嘘。
大伯母微笑着将窦昭抱在了怀里,让丫鬟端了瓜果糖食进来招待窦昭:“没事就来看大伯母。”
窦昭笑眯眯地应了。
六伯母和大伯母闲聊了几句,就带着窦昭辞了大伯母。
出了门,晒着外面的太阳,听着嘈杂的蝉鸣,窦昭莫名地就松了口气。
六伯母温柔地问她:“累不累?”
窦昭摇头。
六伯母笑道:“那好,我们去给你三伯母问安。”又哄着她,“给你三伯母问过安,我们就回去吃冰镇西瓜,好不好?”
窦昭笑着点头。
三伯母和六伯母比邻而居,她们进去的时候三伯母正在训斥刚过弱冠之年的七堂兄窦繁昌:“……你能和启俊比?他能问得倒先生,你呢,你是被先生问倒……”
他是三伯母的长子,在窦繁昌之前,三伯母生了三个女儿。
见纪氏和窦昭进来,这话当然也就训不成了。
窦繁昌笑容尴尬地和纪氏、窦昭打了个招呼,悻悻然地走了。
三伯母抚着额吩咐丫鬟上了茶点,然后和六伯母抱怨道:“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好不容易生了两个儿子,大的二十岁了还不晓事,天天只知道玩,小的倒是聪明,可就是不喜欢读书,让他读书就像要他的命似的……”
在窦昭的记忆中,三伯父的两个儿子在读书上还就真没什么出息。
窦繁昌中了秀才之后就一直在读书、科举,落第,窦华昌年过三旬时转行做起了古玩生意,窦昭还介绍了几个重量级的客户给窦华昌。
六伯母安慰着三伯母:“他年纪还小,未定性,娶了媳妇就好了。”
窦繁昌和自己的表妹定了亲,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三月。
三伯母叹气:“但愿如此!”
六伯母带着窦昭告辞。
三伯母送她们到门口,抬头却看见三伯父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寿姑过来了!”他远远地笑着,朝着六伯母拱了拱手,喊了声“六弟妹”,道:“我有要紧事见娘,晚上你们过来吃饭吧?算是我给寿姑接风!”
三伯母忙道:“是啊,是啊!你们到我们这边来用晚膳吧!”
东窦本是二房住在一起,除了节气、祭祀,平时各家吃各家的。
他们请的是窦昭,纪氏没有客气,笑着应了,然后抱着窦昭回了屋。
纪氏的乳娘王氏已经将窦昭的东西和丫鬟都安顿好了,见窦照脸晒得通红,喊了妥娘,一起服侍窦昭洗了个温水澡,又帮着窦昭拍了冰片粉,换了身白纱小衫,戴了银项圈和银手镯,这才领着她去见纪氏。
纪氏也洗了澡换了衣裳,两个丫鬟正一左一右地给她摇着扇子。
她拉着窦昭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盈盈地点头,抱着窦昭上了炕:“这才像个姑娘家的样子!”随手拿了把扇子,一面帮窦昭打起扇来,一面吩咐王嬷嬷:“今天我们去三伯那里吃饭,要是六爷赶得回来,就让他去三伯那里,要是赶不回来,你们就单给六爷做晚膳。”
窦昭猜六伯父肯定是和父亲去了她家。
王嬷嬷笑着应是。
有个桃眼杏腮的丫鬟走了进来。
王嬷嬷一见,立刻把屋里服侍的几个丫鬟都带了下去。
那丫鬟接过六伯母手中的扇子,帮窦昭打着扇,低声对六伯母道:“三爷接了五爷的信,说是陈季舟被迫致仕,曾阁老推荐何文道何阁老主持这次的会试。五老爷在吏部侍郎任上甚得曾阁才的器重。太夫人听了,立刻让人带信给西府的老太爷。我过来的时候,送信的人刚刚出门。”
六伯母“嗯”了一声。
丫鬟就去撩了帘子,王嬷嬷和几个服侍的丫鬟鱼贯着走了进来,原来干什么的继续干什么,要不是那个丫鬟还在帮窦昭打着扇,窦昭还以为她刚才是在做梦呢!
六伯母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窦昭汗颜。
情不自禁地想起刚才听到的话来。
曾贻芬逼走了陈季舟,而五伯父得曾贻芬器重,这是好事啊!为何二太夫人一听就急急地把祖父叫了过来?
她百思不得其解。
※
姊妹们,明天入V,求订阅支持!
O(∩_∩)O~
※
如果母亲不是那么情长就好了!
她这样,自己实在是不好办啊!
窦昭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母亲骤然间涌现出些许异样的情绪。
好像有些心痛,有些怜惜,还有些……羡慕!
心念一起,她吓了一大跳。
心痛母亲的处境,怜惜母亲的不易,这都是人之常情,可她为什么要羡慕呢?
羡慕母亲什么?
曾经拥有的深情?还是母亲在父亲面前所表现出来的率性?
窦昭有些困惑,也有些迷茫。
送走了魏氏母子,她坐在热炕上看着含笑和双枝帮母亲卸着钗环。
父亲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谷秋,我有要紧的话和你说。”
母亲转过身来,纤细如葱的手指绕着鎏金水草纹靶镜柄下垂着大红流苏,眸光幽深,静静地望着父亲。
屋里服侍的丫鬟、媳妇子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父亲半蹲在了母亲的身边:“谷秋,映雪……她……她……怀了身孕……”
母亲绕着流苏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父亲垂着头:“……我只能来和你商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让我当做什么事也没有,我,我实在是做不出来……”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母亲轻轻地问父亲,语气平静,手指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流苏。
父亲精神一振,道:“我到了京都,自然要去拜访观澜先生。正好映雪去那里借人参……”他说着,急急解释道,“我当时并没有见到人,只因观澜先生把我当子侄似的,家里的人也没有有意回避我,我是听观澜先生家里的下人说,王行宜的女儿来拜见夫人,说是侄儿生病了,需要喝独参汤,想请夫人帮着买两株百年以上的人参,偏生手中又没有多的银子。你也知道,这样品相的人参,可遇不可求。夫人想尽办法,还贴了些体己钱进去,也只帮着弄了株五十年的人参。我想到那王行宜和五哥是同年,他铁骨丹心,高氏贤明大义,竟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不免有些同情,就让高升去帮着买了两株五十年的人参给她送去。她得了参,特意来谢我……”父亲说着,脸渐渐红了起来,“我知道她是靠着收棉花生意赚的钱,就答应帮她引荐家里的管事,又帮着她弄了些其他的药材……她问我成亲了没有……我一时口快,开了句玩笑话……”他声若蚊蚋,“她为了父亲的事,常和哥哥到京都父执辈那里走动……为人很爽快……告诉我京都有哪些好玩的……又一起饮了些酒……”
母亲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半晌才睁开,问父亲:“她难道一直没有问你是谁?”
“没有!”父亲低声道,“我,我怎么会知道是这样的关系……”
母亲的手“啪”地一下拍在了镜台上,手腕上的翡翠手镯互相撞击着,铮铮作响:“呸!我就不相信她不知道你是谁!这真定府方圆几百里,谁家不是仰窦家的鼻息过日子?她就是不认识你,你说了给她引荐家里的管事,她难道就猜不出来是你?她从小就在我们家走动,我嫁的是什么人,难道她不知道?她对你一无所知,仅凭着两株人参,一句承诺就敢跟你上床?她就不怕遇到的是个登徒子……”
“谷秋,谷秋!”父亲羞愧难堪打断了母亲的话,“她是真的不知道!是事后才想起来的……要不是怀了身孕,她也不会跟我回真定了……”
“你不相信我的话?”母亲的脸阴得像快要下雨似的。
“我信,我信!”父亲连声道,“不管怎么说,她一介女流,遇到这样的事……总之,这件事全是我的错,你就帮帮我吧?”
“你……”母亲咬着唇,原本绕在指头的流苏被拽得笔直。
“谷秋,谷秋,你别生气!”父亲着急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我可真没脸见人了……你就当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帮我过了这个难关吧!谷秋,谷秋……”他目含哀色地望着母亲。
“好!”母亲笑道,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股惨淡,“你让王映雪签了卖身契,我就让她进门。”
“这怎么能行!”父亲急得大叫,“你这样,让王家怎么做人?你这也欺人太甚了!不行,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母亲淡淡地道,神色间透着几分疲惫。
父亲有些扭捏:“我们多给些聘礼,不要王家的陪嫁……我看冯保山纳妾的时候就是这样……冯保山说,这跟买妾是一样的,不过为了颜面上好看些,变成了聘礼……要是后悔,聘礼得全数退回的……”
“那岂不是和那些商贾之家娶平妻是一样的?”
父亲一愣,好一会才喃喃地道:“这,这怎么一样?你们在一起生活,窦家的人都知道谁是大谁是小……”
“你倒是什么都想清楚了!”母亲笑道,笑意却未达眼底,“公公不是禁了你的足吗?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这件事我和大嫂他们商量就行了。”
父亲高兴得一跃而起,拉着母亲的手道:“谷秋,这么说来,你答应了!”像个终于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我答应了。”母亲嘴角上翘,反手握住了父亲的手,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快回去吧!小心公公又把你叫去教训一番!”
父亲冲着母亲直笑,温柔地抚着母亲的鬓角:“谷秋,你待我真好!”
母亲咯咯地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父亲欢欢喜喜地走了。
母亲还在那里笑,只是笑容慢慢变得稀薄,泪水却越流越多。
“娘亲!”窦昭扑在了母亲的怀里。
母亲慢慢地抚着她的头她,低声道:“王映雪是有心的……可能一开始不是有心的,可至少后来是有心的……寿姑,你爹爹不相信我的话,你,相信娘亲的话吗?”
“我相信,我相信!”窦昭不住地点头,眼眶湿润。
“可你相信有什么用啊?”母亲笑,泪水如晨露般晶莹地挂在她白玉无暇的面颊边,“你这个小坏蛋,什么也不懂!”她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我知道,我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窦昭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并不真是个两岁的孩子。
父亲既然把王映雪怀孕的事说了出来,可见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准备孤注一掷了。
“西窦”子嗣单薄,这样做可能会让王映雪背上不媒苟合的名声,但母亲要是坚持不让王映雪进门,却会让窦家的长辈对她有微词,甚至会背上不贤的名声。何况这不媒苟合的名声也不过是在窦家几位长辈的心里而已,为了窦家的颜面,窦家的人是绝不会说出去的,不仅不会说出去,而且听到什么风声还会极力地为王映雪辩护。这样的恶名,对王映雪又有什么作用呢?
王映雪使了手段算计父亲,这么明显的事,以父亲的聪明,却置若罔闻,可见心早就偏了。王映雪这样好的手段,等她进了门,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若是每遇一件事母亲都要这样解释一番,这日子还得有什么意思?
父亲为了让王映雪进门,先是威胁母亲要休妻,后是半跪的姿态蹲在母亲身边求情……
往后,还有多少羞辱在前面等着她呢!
玉兰树下的少年,是母亲心中的梦。
梦碎了,是醒还是沉沦?
窦昭心中一震。
所以,母亲选择了死!
她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母亲。
母亲微笑着,落着泪。
目光穿过层层虚空,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寿姑,娘累了,要歇会。”她呐呐地道,“你去找俞嬷嬷玩去吧!”
“娘亲!娘亲!”窦昭抱着母亲的腿,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她再也不会离开母亲一步。
“好孩子!”母亲亲着她的面颊,泪水如冰地落在她的脖颈,冷得让人直打哆嗦,“难怪大嫂说你聪明……果真是母子连心……只有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可我实在是没力气了……你要怪就怪娘亲没用……懦弱无能……娘走了,你还有舅舅……”她颤抖地道,“说不定这样更好……他们欠娘的,都会还给你……免得我们彼此日日折磨,把一点点恩情全都消弥殆尽……让我们都变得面目可憎……”
“不是的,不是的……”窦昭含糊不清地嚷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着……”
母亲紧紧地搂着她,想要把她镶入怀中一样,好一会,才渐渐地放开她,大声喊着“俞嬷嬷”。
窦昭嚎啕大哭,厉声尖叫着“娘亲,不死,娘亲,不死”。
俞嬷嬷愕然,继而哭着跪在了母亲的膝边:“您不如拿把剪子先让我去了的干净……”
“嬷嬷,嬷嬷……”母亲揽着俞嬷嬷的肩膀,“我真的支持不下去了……我在田姐姐面前,还装着夫妻恩爱……我心里像滴血似的……”
“没娘的孩子是根草,”俞嬷嬷环着窦昭,“你要是走了,四小姐可怎么办?旁人再亲,也是隔着肚皮的。老太太去得早,你难道想让四小姐也和您一样吗?”
“母亲,您别走,我听话!”窦昭哭得上气不断下气,“您别走……”
“寿姑,寿姑……”母亲伤心不已。
三个人哭得像个泪人。
窦家的灯火次第亮了起来。
祖父、父亲,都被惊动了。
※
写得我也挺怅然的!
加快进度,快点把这段写过去……
※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