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里正挨家挨户的上门报信,将所剩不多的余家村人聚集到了一起。原来是县衙派了人下来,重新清点良田数目和在籍人口。若是手中有田契和房契的,同官府的人报备以后,便还属于你。而无主的良田或宅基地,将重新归为官府,进行售卖。
余三郎趁机同官府的人打听可有闲置的农庄,他这也算是问对了人。那书吏这两天各个村的跑,正巧手中有不少的消息。他以衣袖作挡,食指和拇指一捻,余三郎便看懂了意思。他不动声色的递了几粒碎银子到那书吏手中,见书吏暗中掂了掂,神色还算满意,这才放下心来。
那书吏将碎银子往袖子里一揣,提笔在纸上写下几句话,交给余三郎道:“你明日到县衙里,将这纸条交给蒋五郎,他自会安排。”
余三郎接过来,笑着道谢,这才回了家。
第二日,在付郎君的陪同下,余三郎去了岷江县城。先是找县衙的蒋五郎办成了庄子的事情,又在付郎君的帮助下买了五对壮年夫妻和一个管事。余三郎并没有将人带回家,而是买了几袋粗粮,将人送到刚买的农庄去了。
那农庄有山有地,合计三百来亩,离余家村也不过十里地。山上有些果树,大部分都被大水泡死了,只有一小部分活了下来。田地原先种的庄稼早没了,光秃秃的一片。
后面几天,余三郎便每日往农庄跑,带着买来的奴仆清理农庄里的污泥和枯死的果树断枝。幸运的是从中还清理出不少农具来,这下倒也省了事。而原来奴仆住的屋子虽然都冲垮了,但是给主人家建的屋子因用料结实,反倒完好无损。余三郎也不打算自己住,便将人安置在了里面。
今年地里是不会有什么出息了,毕竟老人们都说,洪水淹过的地,需得闲上大半年,才能继续耕种。余三郎索性命那管事带着庄子里的人,只需养护田地,等到明年春种时再说。考虑到自己过些时日便要往南方去,担心庄子里的奴仆偷懒,余三郎便带着孙氏到庄子里认了回人,叮嘱她每隔半旬便要过来看看。
余多见阿爹每日忙进忙出,也没提过南行之事,她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阿爹到底还没动身;忧的是怕阿爹哪日不打招呼,直接拎着包袱就走了。可如今韩怀瑾已经回了韩家,没个由头她也不好往韩家跑,南行之事根本就没法跟他通气。
正念叨着,余多就见韩姨和韩怀瑾进了门。两人不光穿着正式,手中还提着礼。
孙氏一见,眉开眼笑的将人迎了进去。见余多还傻愣愣的站在一旁,推了她一把道:“还不快去换身衣裳,在这里杵着作甚?”
“换衣裳?好端端的换身衣裳?”余多没闹明白,还是燕奴反应快,将她拉回了屋中,小声地说道:“瞧你有时聪明,有时却尽透着傻气。看不出韩姨今日是来提亲的吗?那笼子里的一对活雁你愣是没瞧见?”
“啊?我还以为是野鸭呢。”余多讪笑道。
燕奴在她包袱里翻了几下,挑出一身绯红的半裙来,又给她找了身素净的立领对襟短衫搭配,推着她进房换了。余多大部分的衣裳都被大水冲走了,如今就剩这么几身衣裳,索性当时挑拣的都是新做的。换好出来,燕奴替她重新梳理了头发。
余多心里头惦记着南行的事,只想着抓紧机会见一见韩怀瑾。她同燕奴耳语一番,不顾她惊讶的眼神,便将她推出门去。
不多时,屋外响起熟悉的叩门声。余多偷偷拉开一道门缝,见外头站着的果然是韩怀瑾。
“阿兄,你快进来,我有事同你说。”
韩怀瑾见余多一脸焦急之色,站在房内招呼他进去,正心下犹豫。就被余多一把拽住衣袖,给扯进了房中。
因是女子闺房,韩怀瑾不敢乱看。只好低下头来,看着余多乌亮的发顶问道:“可是有事?”
余多等了这么些时日,终于等来了机会,很是兴奋:“阿兄,我爹爹预备要去南方,你可要一起去?如今一时半会儿的府学也不会开,你不如同夫子修书一封,直接到南方去游学。”
韩怀瑾闻言眼睛一亮,余光瞥到余多暗含期待的目光,瞬间心如明镜:“可是你也想去,余叔和孙姨却不同意?”
“阿兄何故曲解我的好意,我是盼着阿兄此番能体察民情、增长见识的。”余多义正言辞的说道。
“是我误会了,原来多多妹妹不想去。我这便去同余叔说,商量何时启程之事,还要多谢多多妹妹相告。”韩怀瑾也是一本正经,仿佛真的相信了余多的话。
“阿兄!”余多急了,生怕他真去找阿爹说了,急忙唤住他,又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阿兄!我是先想着此行对阿兄有利,才想到也跟着出去见识一番的。”
“既如此,我便去为你求情一番。”
“还有韩姨!”余多补充道。
“这个自然!”
有了韩怀瑾的保证,余多放了心。
果不其然,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余多便听见廖婆在屋外叫自己。她理了理衣服,去了堂屋,见娘亲和韩姨正手拉着手说着话。
余多心下打鼓,头一遭订亲,她此时才感到忐忑不安。
韩氏见她进来,笑眯眯的拉过她的手,说道:“先时虽然口头订下了,我这心里到底不安稳。今日写了亲书,我这心才算是放下,以后你便是韩家的人了。”
“韩姨。”余多颇有些不好意思,嚅嗫着叫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时,余三郎走了过来,神情颇为严肃的说:“瑾小郎要去南方游学,可是你鼓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