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她跳起来,恭敬的给张雪颐捏肩捶背:“能当姑娘您的丫鬟,是我的荣幸。”
笑盈盈的,让人特别受用。
就连一贯讨厌她的张雪颐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顿时装模作样起来:“这进宫里,就有宫里的规矩。”
“有什么规矩啊?”张殊没有开口,其他人倒是问了起来。
“这进宫里,不能穿太素的衣服,大红的最好,见了谁都得客客气气,就算是宦官、宫女都得跪下。”她眼睛转了一圈,“也不用太在意什么主仆之分,君上不喜欢这些。”
张殊冷冷地看着她,在一个初来金都的少女说这种话,已经不是坏,而是歹毒了。因为她若是听她的话,做了其中任何一条,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还会让家族蒙羞。
其他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很快又明白过来,她是在诓骗张殊,故意带她去宫里送死呢。
“姐姐,这恐怕……”四房的二姑娘心生不忍,不喜欢归不喜欢,但不能把人往死路上引吧。
“阿皖,这里怕是没你说话的分吧。”三房的大姑娘立刻制止道。
张皖人微言轻,自是没有说话的份,寻思着私下提醒一下,结果未等她离开,三房的大姑娘已经警告:“你别没事给自己找事,那就是一个乡下来得下等货,真以为她能在张家立稳脚跟?等昂之哥哥热乎劲过了,她还不得该从哪来,就滚哪去?况且,你就算好心告诉她姐姐说得不对,可以她的见识,还以为你在嫉妒她呢,指不定捅到姐姐那里,给你惹一身骚。”
话虽有理,可她看张殊的确不像那种没见过市面、不识好歹的姑娘,所以等人群各自散去的时候,与她擦肩而过时,还是丢下一句“最好别去,如果要去,姐姐说得那些话也别听”便扬长而去。
张殊连头都没抬一下,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去。
“小姐,你看她一副不领情的样子。”阿皖的丫鬟发现自己家姑娘冒了大风险帮她,结果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忍不住抱怨道。
“我倒是觉得她在保护我。”阿皖想得恰恰相反,张殊作出如此反应,是因为哪怕没有自己的好心提点,她也知道张雪颐在胡说八道,所以承了自己的情,又不让自己蒙受无妄之灾的情况下,就是假装她没有听过。
太有分寸了。
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姑娘。
“是吗?”丫鬟心不甘情不愿。
“以后别说她的坏话了,碰见姐姐们针对她,能帮就帮,帮不上就站远点儿。”阿皖同样非常谨慎,“别得罪她。”
“她有大少爷撑腰,谁敢得罪她啊。”小丫鬟倒认为是自家小姐多虑了。
“说起大少爷,这几天怎么没看见昂之哥哥呢?”
“谁知道跑哪里去野了,”小丫鬟本想抱怨两句,反正张昂之在不在家,也看不上其他几房的,又何必自讨没趣,但还是忍住:“小姐,咱们快回去吧,这一吹风还怪冷的。”
“行,走吧。”
两人一离开,身后不远处的屋檐落在一个人,从头到尾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像乌鸦一样,只露出一双犀利精明的眼睛。
少卿,那人从黑暗中离开,落近了世子府。
寂静温暖的书房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一个生得极美的青年穿着一件白色的广袍,握着毛笔,不知想写着什么,久久没有落笔,但袖口沾染着少许的墨迹,让他身上多了几分烟火气。
“少主。”那形似乌鸦的人进屋,烛火一晃,随即陷入黑暗中,楚宁闻声抬头,用手背拖着下颚,慵懒又困倦地看着他,“顾何放在张家的眼线,我都清理了,并用我们的人顶替,继续向司马府传递消息。”
只是这消息是什么,就由他们说了算。
楚宁兴趣寥寥地点点头,“辛苦了。”
“那小姑娘我看见了,”他抬起头,用一种审判的眼神盯着楚宁:“我不喜欢,她很危险,希望你也不要喜欢。”
楚宁眼睛一眯:“乌鸦,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我父王的人。”
乌鸦从不回答这个问题,他接到的任务是成为王爷的一双眼睛,盯着楚宁的一举一动,可是作为一双眼睛,他为楚宁又做得太多了,九死一生,无所不能。
意料之中的沉默,让楚宁唇角微扬:“谈不上喜欢,但我想知道,她到底能有多危险。”
“你就不怕深陷其中,惹火上身吗?”
“以我的性子,走到那一步,只能说明,我得到的,远远比我付出的更多。”他笃定一笑:“而且你不觉得,这世间能有一个人让你奋不顾身,本身已经是一种福气吗?”
乌鸦不再说话,窗外停留的乌鸦成片飞起,传来刺耳的叫声,屋内骤然一亮,偌大的书房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少顷,他拾笔纸上写下了一个“陷”字,笔锋犀利,意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