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时而点头,最后终于挑出那最新鲜的一块瘦肉,小心翼翼地包好,匆匆返家。
回到家,养父来不及歇口气,径直走向厨房。他洗净双手,将瘦肉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熟练地剁着,一下一下,节奏明快而稳定,那“咚咚”声似是他对翠翠爱的鼓点。剁好肉泥,他又从鸡窝里掏出两枚还带着温热的鸡蛋,轻轻磕开,蛋液与肉泥在碗中交融。随后点火、烧水、上蒸笼,一连串动作娴熟流畅,又满含深情。
等待蒸蛋出锅的间隙,养父总会走到翠翠床前,轻轻唤她起床。翠翠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养父便拉着她坐到餐桌前,热气腾腾的瘦肉蒸蛋摆在面前,他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翠翠大口大口将食物吞下,眼底的笑意与满足能驱散生活所有的阴霾,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翠翠吃饱吃好更重要的事,只为盼着她能茁壮成长。而养父自己,总是默默咽下粗茶淡饭,每餐不过是自家地里种的蔬菜,清水煮煮,撒点盐巴,就着粗粮下肚。只有在年节的喜庆氛围里,一家人围坐,桌上难得有了荤腥,他才会夹起一小片肉,慢慢咀嚼,那脸上露出的满足又略带酸涩的神情,叫翠翠年幼的心第一次懂得了何为牺牲与爱。
到了上学的年纪,翠翠眼中的父亲仿若一台被上了发条、不知疲倦的陀螺,永不停歇地旋转。农忙时节,炽热的日光将大地烤得滚烫,他弓着脊背,汗水湿透衣衫,古铜色的脊梁在日光下闪耀着坚毅的光,那是土地赋予他的力量与坚韧。平日里,村里哪家要建房,父亲总是第一个挺身而出,搬砖、砌墙、扛大梁,再繁重的活计,他都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地扛下。九十年代,工地的报酬少得可怜,一天苦干下来,所得不过寥寥几块钱,可父亲心中怀揣着一个炽热滚烫、从未动摇的梦想——要给翠翠盖一座村里最漂亮的小洋楼,让她不再受风雨侵袭,不再因家境贫寒而在人前自卑。于是,那一张张带着汗渍、皱巴巴的钞票,被他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抚平叠好,塞进铁罐,再藏在床底深处,仿若藏起了父女俩对未来所有的期望。